于靖浪府各院閒逛了一圈,非但沒有沖淡思鄉之情,反倒更令柳唯懷念起自己的故土。
其實,若非此刻她的故土逗留着兩頭受傷的野獸,她本不必如此懷念,所以,不是懷念,是擔憂。
——那兩個丫頭,沒把我的小窩拆了吧!
——良辰那丫頭看似思怯懦,但每當有不舒心,會摘花數花瓣,哎呀!我的九品夫人、六月嬌霜!
——美景更不用提了,平時是一頭母老虎,現在麼……天哪!發狂的母老虎!
——我的藤架、我的花圃、我的心肝寶貝們……
美眸漸漸凝寒,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後悔,自己之前是怎麼想的,只圖一時耳根清淨,竟然放任如此危險兇惡的兩人獨自待在她的溫馨小院。
這一刻,柳唯強烈地感覺,如果自己不立刻趕回去,恐怕要無家可歸了……不!或許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
步下加快,甚至不知不覺用了炁力,身法展開。
倏然,蝶舞影蹁躚,颯沓流星疾……嗯!?
“天啊,烈王爺竟然親自來了,這下飛煉少爺可逃不過去了。”
“是啊,原本以爲老祖宗會護着他,烈王爺也未必能如願,但剛纔芳兒已傳來消息,老祖宗去了臨鏡苑,怕是顧不少爺了……嘻嘻。”
“別笑,老祖宗快近一旬沒碰那些老友了,想念的緊也在情理之。”
“這下好了,明日咱們大小姐必定喜笑顏開,再也不會愁眉苦臉了。”
一羣春風明媚的小婢笑談着慢步走近,待到近處察覺柳唯的身影,放慢腳步行了個禮,隨即斂神收顏地碎步離去。
目送她們離去,柳唯那汲汲營營趕回的步子卻停留下來。
——是真的麼?烈王爺來了?那少爺他豈非在劫難逃。
柳唯心緒複雜,若真如她們所說,烈王爺門逮人,那少爺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這些天,柳唯耳濡目染烈非錯對良辰美景的“欺壓”,對全府衆人的“報復”,親身感受他的張狂恣肆,作威作福。
立足於這一點,此刻她本該撫掌擊節,拍手稱快。
然而,腦海浮現少爺近日越見怪異,卻也越見吸引的身姿,一股擔憂與不忍暗暗騰昇,心酸意漸醒。
下一瞬,她察覺到更嚴重的問題。
——嗯?她們過來的方向……
“啊!不好!”
……
老吾老,晨光東方晞末,午時正陽不知不覺替換了來,烈烈曠照,紅塵蒸蒸。
這番暑熱蒸騰紅塵衆生,但對此刻老吾老那對身具離火炁力的父子來說,卻宛如溫泉沐浴,倍感通透。
又結束了一輪對談,鎮南王列灼眼的怒火淡去泰半,這是否預示着,他今日逮回孽子之心,已無那般決絕無回?
如果真是這樣……尚嫌過早。
呼呼~~
耳衣袂破風響起,眼神不動,超凡的五感卻已告訴列灼,有人正極速而來。
兩個人!
下一瞬,蝶舞翩翩,衣袂飄飄,香風陣陣,淚影翛翛。
那是兩名樣貌可人,眉眼春濃的美貌少女,甫入老吾老,兩女便鎖定鎮南王的身影,隨即……附身跪倒。
美景神情悽婉,淚雨連連,拜倒的身姿,言語說不盡的委屈,道不完的苦楚。
她的身側便是玲瓏較小的良辰,此刻與她一同跪地求拜,更因爲身材較小,相較於她更顯悽苦無助。
列灼尚無迴應,見到這一幕的烈非錯已是眉角狂跳。
——哎呀……六月裏的債還的快!
非常神妙的預感,確實還的快!
列灼視線轉向二女,一兒兩姓爲皇帝司馬天威所賜,皇帝做此恩賜的目的早已昭告天下,是爲給靖浪府延續香火。
因此列灼認識二女,更知曉二女便是靖浪府準備來延續香火備選。
“良辰美景,你們何故如此?”
列灼此言一出,美景神情更見悽婉,抽抽泣泣:“王爺,昨夜婢子們服侍公子,卻不想被公子封住穴道,渾身動彈不得……”言至此,神情悽楚更甚,忽而瞪了烈非錯一眼,這一眼有怨有恨,亦嗔亦怒。
“……之後,公子將婢子們弄到他牀榻,解開婢子們的衣襟……嗚嗚,嗚嗚嗚嗚……”
言語難以爲繼,全然被嗚咽哭泣替代。
烈非錯蛤蟆似的張大了嘴,回顧這美景言語一字一句的細節。
被公子封住穴道……這句話沒錯,他確實做了。
將她們弄到他的牀榻……這句也沒錯,他真的弄了。
解開她們的衣襟……依舊沒錯,他是解開了。
……
……
……
“父親,孩兒做到這兒了,後面可什麼都沒做!!!”烈非錯高聲辯解道……不,不能用“辯解”,他沒有不認,只是不願多認,或者說,不願讓父親多認。
美景沒有迴應,只是將同樣哭泣的較小良辰摟進懷裏,一雙姐妹相擁抽泣。
她沒有說一字一句的謊話,卻已達到謊話更好百倍的效果。
列灼的面泛出入府以來最爲陰沉的面色,一雙炯炯怒目打到烈非錯身,說了六個字。
“即刻隨我回府!”
……
靖浪府,臨鏡苑。
亭臺樓閣,雕欄玉砌,鍾林毓秀,芬芳百潔……一切面面俱到。
但此時此刻,內人卻無暇顧及這些。
“七萬!”
“胡了!”
“慢着,哼哼,截胡!而且是單吊截胡!”
“啊,怎麼會……老祖宗,您又截胡。”
“哼哼,老太婆今日手風大順,你們一個兩個等着大出血吧!”
牌桌,年輕了一千七百歲的麟太君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然而,其內心……
——哈,讓我牌癮犯,以爲這樣我管不了他鎮南王了麼,哼哼……
……
老吾老,鎮南王列灼一聲令下,強勢勒令烈非錯隨其回返。
父王之命,至高之令,烈非錯走投無路,面臨最終絕途,事情至此,已無任何轉機……
了嗎?
有!
轉機,來了!
“聖旨到!!!”
/50/5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