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狗兇得很,我踢了它很多腳,但它就是不死心地往範月蘭身上撲,尾巴搖得跟小馬達似的,哈喇子流了一地,活像個幾天沒喫飯一樣
我終於受不了了,脫下鞋子,直接扔到了狗的腦袋上,怒喝一聲:“滾”
“汪”狗一下子就慫了,夾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了店裏面。
等狗溜之後,我才鬆開護住範月蘭的手,向她道歉:“真不好意思,我養的狗看到生人都是這樣的。你放心吧,被我打了以後,它不會再兇你了。”
範月蘭沒有說話,撫着心口,蒼白着小臉,呆了一小會兒之後,纔回過神來,同我說道:“上一次我來的時候,它它好像沒這麼兇呀”
“有嗎”我睜眼說瞎話。
但很快,範月蘭就自己幫我圓了過去,她笑着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對我客氣。自從一個月前,你讓我和阿仁在一起之後,我平常走在路上碰到小狗小貓,那些小動物都會衝我叫,我都習慣了。”
“哦哦”我尷尬地笑了笑,幸好她把我家蠢狗當成了普通的路邊小狗,沒有多加懷疑,要是她知道我家狗衝她叫的真正原因,恐怕咳咳
“進去吧。”我低聲請道。
她走進去,但話題仍然還繞在我家蠢狗身上:“老闆,你這狗是什麼品種”
“沒什麼品種,一條普通的土狗而已。”我心虛地說着,並一邊找狗的身影。
現在我可是緊張得很,自家的狗是什麼性格我最清楚了,雖然打了一頓,但就怕那狗賊心不死,說不定忽然會從什麼角落裏再衝出來一次呢
貪喫的狗啊
“我常聽人說,黑狗辟邪。可我看,吳老闆家裏的狗不是黑色的呀。”範月蘭說。
“對,黃的。”
“那爲什麼不養只黑的呢”
“我爲什麼要養黑的呢”
“這”範月蘭尷尬地笑了起來,“我以爲,像你這樣的人,一般都養黑狗辟邪。”
我笑了一下,把店門關了:“我要是養黑狗的話,一個月前你是進不了我這店門的。”
她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說的也是”
我是做人鬼生意的,黑狗辟邪,對一些道士或者什麼人來說很有用,但對我這種人來說,是負累。
所以不好意思,讓大家失望了,我養的只不過是一隻沒有高貴血統、長得也不好看的普通的中華田園犬。
我終於在一張桌子下找到了狗。
狗趴在地上,但是一雙賊眼一直盯着範月蘭瞧,口水都不掩蓋一下,嘩啦啦地流了一地,那樣子真的很蠢。
看到它這樣子,我忍不住脫下另一隻鞋子,砸到了它的腦門上。
“汪”它終於把貪婪的眼神從範月蘭身上收回去了。
範月蘭不忍心地說道:“老闆你怎麼老是打狗呀這樣小狗太可憐了”
“不,它喜歡我的鞋。”我話音剛落,狗就銜着我的鞋,拿去鞋櫃裏擺整齊了,還給我叼來了一雙室內拖鞋。
看到這畫面,範月蘭終於無話可說了。
我點好了薰香。
範月蘭說:“老闆,我第一次來店裏的時候,你好像也點了香”
“嗯。”我轉身去泡茶。
“好像這香和上一次的香不一樣”
“是的。”我坦誠地承認了。
範月蘭第一次來店裏的時候,是爲了紋身,所以我那時候是爲她而點香,那香有放鬆神經的功效;而這一次,點香是爲了迷魂讓附在她身上的鬼魂睡得徹底一點,免得冒出來打擾了我和她。
但是範月蘭有點擔憂,撫着肚子,不安地和我說道:“老闆,我這有孕在身呢,你能不能不要點香我擔心會影響胎兒的發育。”
我看了她肚子一眼,心說那孩子生出來還不知道是人是鬼呢,你還真的把“他”當真的孩子來養護
可有些話不便說出來,我只能敷衍說道:“放心吧,我店裏的香都是我自己親手所制,不含半點化學成分,純天然材料萃取而成,不會對孩子有任何影響的。”
我把泡好的花茶端去給她。
她看到茶,緊蹙眉頭,不安地低聲和我求道:“老闆,我懷孕呢,不能亂喝東西的。”
我安撫她道:“我的茶都是自己種的、自己曬的,也是純天然不添任何化學成分的。這茶具有安神功效,不會對人體有害的。”
“可是上一次,我就是喝了你的茶之後就睡着了”她不安地說
我說:“但是你睡着之後,我才能給你紋身。這一次也是一樣的,不管是點香、還是泡茶,都是爲了
她猶豫了:“不喝不行嗎”
我搖頭:“不行。”
“其實你不必做那麼多事的,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能忍的”說這話的時候,範月蘭一直在撫摸着自己的肚子,作爲母親的本能讓她非常抗拒所有一切有可能危害到孩子的事物。
這個時間點快到日落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心裏再焦急,也不能表露出來,因爲我知道女人都是喫軟不喫硬的生物。
我只能客客氣氣地和她說:“范小姐你這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人和鬼的混血兒,你不能把人類胎兒的標準放在他的身上。你相信我,我的茶是不會傷害到孩子的。”
範月蘭不服地問:“爲什麼我一定要喝茶呢”
“因爲我們這一行有些東西是不能讓普通人看到的。”
“哦”
作爲一個母親,範月蘭有點不安,但是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信賴我,她喝下了茶。
不一會兒,她便乏了。
這一次我用的香和茶都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不一樣,這一次的茶催眠成分更重,所以見效很快,但是不會讓她睡得太舒服。
在她意識模糊、但還沒昏迷之前,我趁機湊到她耳邊去問她:“範月蘭,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曹仁的事”
“沒有”
都成這樣了,她還不肯說實話
就在我感嘆這女人執迷不悟的時候,又聽到她說:“不是我的錯,是他的錯,是他對不起我”
“是什麼事”我連忙追問,然而範月蘭已經睡着了。
唉,藥效還是太重了
不過,至少確定曹仁生前和範月蘭是鬧過矛盾的,而且不是一件小事,否則曹仁死後也不會這麼對待他的妻子範月蘭恐怕也沒有放下那件事,否則也不會在陷入昏迷之前,說曹仁對不起她。
我把昏迷的範月蘭背到地下室。
地下室是我送魂的專場。
唉,想當初,我還開心地對範月蘭說,等她想送魂的時候一定要拿雙倍的價錢來,現在我破財消災還來不及,又哪裏敢再多要一分錢
虧死了
沒錯,現在把範月蘭弄暈、把她帶來地下室,我是準備要強行送魂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不顧契主意願,強行送魂,所以和平常送魂不一樣。
一般來說,正常送魂都是契主不要紋身了,但是附在紋身上的鬼不願意離開,在送魂時,我只需和鬼鬥就行;
但這一次,沒有徵求範月蘭的同意就強行送魂,恐怕會有風險,但是我決定憑藉我過硬的修爲來試一試
我把範月蘭剛放到臺上,臺底下就傳出一聲興奮的叫聲:“汪”
我低頭一看,是狗。
“噓”
它乖乖地閉嘴了。
我脫掉範月蘭的上衣和文胸,讓她趴在臺上,臺上有捆綁帶,方便固定好她的四肢、脖子、腰肢這是必須有的設備,過去送魂哪有那麼容易不管契主再如何配合我,在送魂的時候,鬼魂都會做最後的掙扎,操縱契主的身體想要逃出去,這設備就是爲了減少契主的反抗而準備的。
我洗手消毒,戴好手套,從消毒櫃裏拿出工具,剛走回到臺邊,便看見狗叼着狗碗從樓上跑下來,跑到臺下才放下碗,擡起頭來看着我,搖頭乞食。
“心急什麼少不了你的份”我壓低聲對狗說。
它低低叫一聲,拖着狗碗躲到臺底下了。
我這纔拿起手術刀,順着紋身的邊緣劃了下去。
就在我將要剜出第一塊腐肉的時候,紋身變了,變成了密密麻麻的蟲,它們感受到了威脅,瘋狂地蠕動起來,從人的肉體裏爬出來,一條擡着一條,迅速漲高,凝結成團,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扭出了一張人臉曹仁的臉
具象化的臉看起來比作爲鬼的虛渺的臉更猙獰、更讓人反胃
“是你又是你你這一次又想做什麼”曹仁憤怒地吼道。
“送你走。”身經百戰的我並沒有被他嚇到,而是平靜地說,這手術刀我可是開過光的,對付陰物最有奇效,所以我一點都不怕他,鎮定地朝“他”的根割去。
“你想送我走沒那麼容易。”他冷冷地說,剎那間,魂蠱矮下去了,再次鑽入範月蘭的皮肉裏,不,是往更深處喫下去
那魂蠱噬肉的速度極快,不出片刻,我竟然看到了模糊的血肉裏露出一點白色的東西骨頭
“啊”
在魂蠱咬到骨頭的時候,範月蘭終於不忍疼痛,慘叫着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