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對畢嬤嬤道,“果然還是患難見真情,你都已經脫籍了,還願意照顧母親。哎。”
畢嬤嬤說道,“當年老夫人對我很好,如今她有難,我當然也要盡心盡力的照顧她。”
說完,她端過小桌子,把飯菜擺了上去,“夫人,您先用點吧。老夫人還不知何時會醒呢,哎,只是醒來後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的傷心。以後做什麼都只能在牀上了。”
楊氏喝了幾口燕窩粥,就說道,“端下去吧,我不想喫,小慈那裏都安頓好了嗎”
顧家的丫鬟都被圍了起來,就連各個媳婦的陪嫁都被圍了起來,按理媳婦的陪嫁不算在顧家的私產裏的,也許明日可以回去求求父親,讓他幫顧家說幾句話,再不行,先把幾個夫人的陪嫁弄出來。
畢嬤嬤見楊氏把燕窩粥給推了,道,“夫人,其他的也就罷了,這燕窩粥是長公主身邊的嬤嬤特意送來的”
楊氏不蠢,如何聽不懂畢嬤嬤的弦外之音,不過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寄人籬下,人家給了面子不能不要,免得被人說閒話。
她一想到孃家都不肯收留顧家的人,只說要接自己回去,可是她如何能自己一個人回去
她勉強將那碗燕窩粥喝了下去,畢嬤嬤利落的收了碗,出門去。
楊氏坐到於老夫人的牀邊,昏睡中的於老夫人看起來很狼狽,頭髮散亂在枕頭上,臉上的皮膚溝壑叢生,嘴脣乾裂。
楊氏的面上抽了抽,這個老太太,自私了一輩子,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錯的都是別人,一生都在算計,其實一生也沒有討的什麼好。
她是不想這個老太太再醒來的,但是,想到父親給自己的任務,她又期盼着他能夠醒來。
於老夫人是在半夜醒來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臥房裏點着一盞油燈,邊上一個人都沒有。
已經這麼晚了她還記得接聖旨的那個時候,還是早上呢,然後,她吐了一口血
就這樣昏睡了一整天嗎
這不是她的屋子,這裏是哪裏
她轉動着眼珠,想要到處看看。
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喉嚨裏像是堵着一口痰,呼吸一下,就如同破舊的風箱發出的呵呵聲。
她覺得口乾舌燥的,想要喝點水潤一潤,可是她渾身不能動彈一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想張開嘴叫下人來服侍,可任憑她怎麼用力,嗓子就是發不出聲音,發出的只是嗬嗬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畢嬤嬤悄然走進來,熄滅了手裏提着的燈,見於老夫人瞪着自己,那目光好像要喫人一樣,於是問道,老夫人醒了可是要喝水
於老夫人想讓這個判主的奴才滾遠點,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轉動眼珠來表示抗議,那眼珠彷彿都要凸出來了。
畢嬤嬤從邊上的爐子裏倒出一杯溫水,看着老夫人既渴望又憤怒的眼神,笑了起來,
“別急啊,這水太燙了,小心傷了喉嚨,奴婢可指望着您好起來,好告訴我那些祕密的。”
祕密於老夫人氣息瞬間一滯,嘴角頓時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畢嬤嬤好像沒看到一樣,吹了吹碗裏的水,問了一句,“您喝水的時候都喜歡加一勺蜂蜜,可惜,這裏到底是別人家,就不要窮講究了。”
喝了一炷香的功夫,畢嬤嬤才幫於老夫人喂完一碗水。
喝完水之後,她拿帕子輕柔的擦了擦於老夫人的脣角,道,
“說起來,你也是有福的,老太爺可是到死都沒有過外心,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可是,你就生生能把自己作死。”
當年的老齊國公年輕的時候多少人愛慕啊,身居高位,相貌堂堂,還潔身自好,喜歡上這樣的男子並不難。
但畢嬤嬤開始並沒有這個心思,她只想到了年紀,憑着在於老夫人面前的體面,怎麼也能做個管事娘子,這樣再也不用做侍候人的事情了。
可是,當時於老夫人不放她走,主子是天,做下人的也不能說什麼,於是,就這樣,她又留了兩年。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於老夫人問她想不想侍候老齊國公。
當時她都懵了,作爲貼身服侍她的人,是知道於老夫人防的多緊,怎麼可能輕易開口給丈夫找女人
她以爲是於老夫人在測試她的忠心,她連忙堅定的拒絕了,只是於老夫人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她越拒絕,就越要擡舉她,最後她被說動了。
只是等到她在期待中喜歡上了老齊國公時,於老夫人好像忘了這件事情,還跑來問她看中府裏哪個小廝或者掌櫃之類的沒有。她要風風光光的把自己嫁出去。
當時她心就涼透了,她此時滿心滿眼裏都是老齊國公,如果能夠看得上下人
她恨於老夫人給了她梯子,扶她上了牆,然後又抽走了梯子,讓她在牆上上不得下不去,於是她隨便選了個管事就嫁了出去。
可是到了她的兒子,於老夫人還是見死不救,她真的是恨不能她死。
如今,終於讓她找到了機會。
聽了畢嬤嬤的話,於老夫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畢嬤嬤此刻的臉色難看得很,她心頭一陣害怕,啊啊的叫起來。
畢嬤嬤打斷了她的叫聲,“不要叫了,這樣深更半夜的,誰還會理你還是我們說說話吧。”
她伸手給於老夫人掖了掖被角,悲憫的看着眼神漸漸露出憤恨之色的於老夫人,輕聲道,“您但凡能夠多給老公爺一點信任,就不會落到如今的局面。”
“老公爺不想你承受喪子之痛,才隱瞞你三爺的身份,如果你願意多問一句,說不定,今天你還快樂的做着你的老封君,又怎麼會落到這樣人憎狗厭的地步”
“你的媳婦,孫女都不肯來侍奉你,哦,對了,二爺和四爺已經放了出來,因爲他們已經分了家,不但官復原職,還把家產都發還了。”
“我爲什麼不幫你換孩子,靜寧郡主何其無辜,就因爲嫁到你們顧家,年輕輕的就送命了,你說,那個和你碰面的人是誰呢”
“公爺,京城裏剩餘四大公府,刨去齊國公府,就剩英國公,承恩公,靖國公府。”
“承恩公肯定不是,他和您這樣的說不到一塊,那就剩下英國公和靖國公府了,是哪個呢你眨眨眼”
“說不定還能讓你好過點,死的體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