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熙熙攘攘一整日,在天色漸晚之時賓客們紛紛告辭。僕人們收拾了殘席,又將遠道來的客人們安置歇息,直忙到夜色降臨孟府才逐漸安靜下來。

    孟嵐已經躺下準備歇息了,朦朧之中突然想起給老爹的生日禮物還沒送出去,只好翻身下牀。

    秋蟲在石頭縫裏發出啾啾的鳴叫聲,月色下的花園顯得清幽靜謐。因忙了一整天,僕人們也早早睡了,此時的孟府及其安靜,只聽到他和胭脂的腳步聲。

    他本想自己一個人去的,沒想到驚醒了睡在外間的胭脂。拗不過執拗的女孩,孟嵐只好將東西交給胭脂拿着,兩人沿着荷塘邊的長廊一路往東院而去。

    很快就到了正房,院門口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不過正房的燈卻亮着,看來爹孃還沒睡。

    孟嵐徑直走到房門口,正打算敲門。卻聽屋裏“啪”的一聲,不知什麼摔了。

    “我不同意”隨後便是徐氏帶着怒氣的聲音。“前段時間劉氏就上門好幾次,我都給擋回去了。你也答應了說不會答應的,怎麼今天就改主意了”

    孟嵐頓時好奇起來,三嬸劉氏有事求他娘,這事他是知道的。不然向來小氣的三嬸不會三番四次的送東西來,甚至連筆墨紙硯都拿出了手。他收回準備敲門的手,站在門邊偷聽起來。胭脂嘴脣動了動卻沒有阻止,而是走到一旁的院中。

    只聽屋內孟德金嘆了口氣:“我不是一時糊塗嘛。”

    徐氏急道:“那你去拒了他”

    “那怎麼能成”孟德金不贊同道,“我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應下了,轉頭又變卦。外人會怎麼看我,又怎麼看我們孟家”

    “那”徐氏的聲音有些猶豫,“要不你再請個先生送去三房”

    “不成不成。這不是明擺着告訴所有人我們兄弟不合嗎。”

    見這不行,那也不成,徐曼着急起來:“我不管,反正我不答應就是不成。你要是真讓孟岸來咱家讀書,我就把他攆出去”

    見妻子態度蠻橫起來,孟德金無奈道:“夫人哪,這也是不得已。我知道你還記着當年的事,其實我又哪裏會忘。一切還不是爲了嵐兒”

    聽完房中父母的對話,孟嵐不由有些唏噓。而他也知道了爲什麼他爹身爲孟家的老大,卻向來對兩個親弟弟不假辭色,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四十多年前的往事。

    大概四十年前,孟家還只是小商戶。雖不算大富之家,日子也算過得舒心。後因一樁生意孟家得罪了人,家財散盡纔將事情解決。當時的孟老爺,也就是孟嵐的爺爺,卻因此一病不起,不過短短數月就一命嗚呼。

    爲振興家業,老大孟德金帶着全家最後一點銀子北上邊關,冒着極大風險與關外蠻夷人做生意,這才讓孟家緩過口氣。

    本以爲日子就要順順當當的過下去。沒想到在一次宴席上,孟家老二、老三惹出了人命,爲逃脫刑罰二人竟將事情栽到大哥和小弟身上。雖最終因證據不足未判死刑,孟德金和小弟孟德寶仍被判流放三千里。

    十年後孟德金刑滿釋放,這期間孟德寶卻因病去世。也因此,孟德金恨毒了老二老三,也打定主意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雖最終因孟老太太強壓而諒解二人,孟老爺卻仍是對着二人愛搭不理的。

    事情因孟嵐的出生而起了變化。

    時人習慣聚族而居,只因親族越多勢力越大,族中人也越不容易受欺負。

    這些年孟家生意做的大,得罪的人也多,孟德金不得不爲孟嵐的將來考慮。十九哥畢竟是女兒身,若以後恢復身份嫁人,那十來個堂兄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孃家人。若是一直保持男子身份,亦需族人的幫助才能立足。

    原來他們家竟還藏着這樣一段往事

    想到兩位叔叔對自家老爹做下的事,和老爹的顧慮,孟嵐心中不由五味雜陳。爹既然擔心他以後會被外人欺負,怎麼就沒有想到兩位叔叔並非可託之人。他們連親大哥、親弟弟都能坑,難道會顧忌他一個侄女

    孟嵐正怔怔的出神,卻聽房內傳來黏膩的親暱之聲。反應過來屋內在發生什麼後,孟嵐不由老臉一紅,連忙遠離房門。

    胭脂一臉疑惑的看着退到院中的孟嵐:“十九哥”

    孟嵐定了定神:“我們回去吧。”

    “那這禮物”

    孟嵐看了眼胭脂手中的匣子,裏面是他上次對綢緞莊和胭脂鋪的考察報告,以及根據瑞陽城的商業現狀提出的一些意見。

    想到屋內正在進行的事,孟嵐揮了揮手:“爹孃已經睡了,明天再送吧。”

    胭脂撇了眼還亮着燈的正房,意思很明顯。

    孟嵐乾咳一聲:“爹孃今天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才忘了滅燈。”

    胭脂頓時會意,嘴角抿起一個笑,提燈率先往院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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