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出了考場後,孟嵐往縣衙大門方向走去,再過一道側門便是縣衙大堂所在。孟嵐急匆匆往前走着,剛一腳邁出那道側門便和兩人撞成一團。

    “哎呀你這人走路眼睛都不看道的嗎”

    孟嵐站穩後忙道歉:“抱歉,是我大意了。”

    對方的聲音中含着埋怨:“真是的,把人家衣裳都給弄髒了。”

    孟嵐覺得這聲音略耳熟,便擡頭看去。只見門旁站着兩個穿着長衫的小童,正互相拍打身上的灰塵。孟嵐仔細打量了會兒才認出來面前的人,正是衛縣令的閨女,在孟德金六十大壽上和鄭三打架的兩位。

    “三哥。”衛卯看了眼一旁的少年,聲音中透着擔憂,“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咱們好不容易纔出來的,爲什麼要回去”衛顏看向門內聲音中透着絲興奮,“而且他應該馬上就出來了。”

    這時跟在孟嵐後面的幾位考生跟了上來,衛顏一一打量過去。卻很快失望,他小聲嘀咕道。“不是說學業精通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出來”

    孟嵐對兩個小丫頭想看什麼人沒有一絲興趣,此時他只想儘快回到住處。但此時不能得罪衛家人,畢竟這次他能不能考上全看衛縣令。

    見兩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孟嵐又道了一回歉。

    衛顏正一臉不開心,聽到孟嵐的道歉,她揮了揮手:“你又不是故意的,無需再三道歉。”衛顏轉過頭來,不知想到了什麼竟又心情愉悅起來,“這回你怎麼變成迂腐老先生了”

    孟嵐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拱手一禮:“若衛小姐無其他事,我便先離開了,外頭還有家人在等。”

    “去吧去吧。”

    孟嵐朝旁邊的衛卯一笑,換來一個帶着紅暈的笑臉。孟嵐心情愉悅起來:小美人真容易害羞。

    回到家後孟嵐在水中泡了一個多時辰,才覺得身上沒有那股字尿騷味。他穿好衣物推開門,卻見母親徐氏正一臉擔憂的站在門外:“十九哥你”

    孟嵐覺得有些羞愧,先前出了縣衙大門後,他突然覺得自己身上那股味道越來越重,甚至錯覺背上有蟲子在爬。於是他沒有和等在外面的家人匯合,徑直便回了住處。而且一回來就鑽進房間,高聲吩咐廚房送熱水。

    待到徐氏和孟德金得到消息後趕回,孟嵐已經在浴桶裏泡上了。女兒的舉動令徐氏憂心不已,不由猜測在考場裏發生了什麼,她的小十九纔會如此。

    “娘,沒什麼事,就是我身上味道有些大。”

    “味道”徐氏一臉疑惑的湊頭聞了聞,只聞到一股淡淡的皂莢香,“怎麼考個試還將身上考出味道了,今天也不熱呀。”

    見母親誤會,孟嵐有些哭笑不得:“娘,不是你想的那樣。”孟嵐將自己被分到壬午號房的事說了。

    徐氏皺眉:“縣考竟還會有這種號房,這不是埋汰人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孟嵐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考場人多又要連考一整天,若是不設茅廁,便只能在號房解決了。那就更”

    徐氏連連擺手:“別說了,別說了。”光是聽聽他都能想象到有多噁心。

    孟嵐將杯子放下:“我這次是運氣不好,才被分到了壬午號,下面幾場應該不會了。”

    徐氏不由在心裏鬆了口氣,縣考雖然一共考五場,但非每個人每場都會參加。若是第一場不中,後面幾場便也不用參加了。既然十九哥談到後面幾場,那這首肯定是有把握的。

    孟嵐卻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他摸了摸肚子:“娘,有喫的嗎”中午那頓他雖然強壓着進食,卻也只吃了半塊肉餅,此時早已腹內空空。

    “有有有,想喫什麼都有”徐氏忙讓小桃去吩咐廚房。由於孟嵐要參加縣考,這段時間孟府的廚房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冷竈。只要孟嵐想喫,立馬便能做了送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孟嵐朝小桃的背影加了一句,“要雁湖醋魚”想到醋魚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孟嵐吸了吸口水。

    看孟嵐那一臉饞樣,徐氏心疼起來:他的小十九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餓過肚子呢。看來下一次不能帶肉餅了,徐氏不由開始思索有哪些食物是孟嵐愛喫、又不用捏碎就能通過檢查的。雞蛋魚湯不不不湯水不行,到中午都冷透了哪還能喫。

    首場考完後,中間兩日是縣令批閱考卷的時間。

    次日孟嵐直到辰時才起,用完早膳又練了會兒字,便見飲墨醉墨走進院內。

    孟嵐放下筆,欣賞的會兒桌上剛完成的作品,紙上是一篇文章,是他憑記憶默寫出的昨天的答卷。經過一年多不間斷的努力,他的字早已不像初學時那麼難看,甚至可以說是俊秀。

    畫眉有些嫌棄的看了眼兩個小廝:“一大早就跑的滿頭大汗,你倆這是從哪來呢”

    飲墨摸着腦袋不好意思的抿嘴笑,醉墨則嘴甜的喊了句:“畫眉姐姐。”

    “我讓他們去街上打聽縣考的事去了。”孟嵐重新在桌上鋪開一張紙,問道,“打聽到些什麼消息”

    “是個大消息”醉墨高聲搶答,“聽說有個考生直接被縣令點了案首”

    “當真”孟嵐驚訝的擡起頭來。

    “大街上都這麼傳。”飲墨謹慎道,“我倆去縣衙打聽過了,說確實有這麼回事。”

    既然街面上和縣衙裏都這麼傳,說明事情的真實性很高:“是誰”第一場考試就直接點爲案首,這種事並非沒有,但極少出現。只有那些天資極其聰穎之輩,並且答卷極其出色,纔會被縣令另眼相看直接點爲案首。

    醉墨得意道:“是羅公子”

    “羅楓”孟嵐若有所思。對羅楓這個人,他雖然認識但談不上非常熟悉。

    一年前那次相識後不久,羅楓果然帶着禮物上門致謝。後來兩人又見過幾面,每次羅楓都是去瑞陽送所抄書冊,而他家裏又有病母需要照顧不能停留過久。因而每次交談不到幾句便又匆匆告別。大半年前,羅楓說準備安心讀書參加縣考,便沒有繼續接抄書的活,期間兩人也只通過一次書信。

    見孟嵐眉頭微皺並無歡喜之色,飲墨不着痕跡的拽了拽醉墨的衣角。

    醉墨卻仍沉浸在興奮之中對同伴的提醒一無所覺:“聽說啊,縣太爺看了羅公子的卷子後欣喜若狂,連說了三聲好,連夜便派官差去了羅公子住的客棧飲墨你拽我衣裳幹嘛”

    飲墨頓時尷尬的縮回手,唾了一句:“就你多嘴。”飲墨偷眼看了孟嵐一眼,見對方沒有生氣這纔在心裏鬆了口氣。

    孟嵐挑眉,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廝在想什麼,但這種事沒必要解釋。要說嫉妒,確實有那麼一些,但世上就是有那種被老天眷顧的寵兒,旁人就算嫉妒也沒用。孟嵐更多的是覺得驚訝,雖然他手上有挺多羅楓抄的書,也對羅楓小小年紀就能寫出那麼好的字頗爲敬佩,但他一直不知道羅楓的學問竟也這麼好。

    得到這個消息孟嵐沒了寫字的心思,他走到架子旁就着盆中水洗手。

    “要出去嗎”

    見孟嵐點頭,畫眉忙進內室取出一件夾襖:“今日比前幾日都冷,可不能貪涼穿薄衣裳出門。”

    孟嵐順從的換上厚衣,這種關鍵時候可不能生病。這次胭脂沒有跟來畫眉也穩重許多,往日她是從來不會注意天氣是否變涼的,也從來不會說這些。

    整束完畢後,孟嵐便帶着兩個小廝走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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