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古代哪裏消息最靈通，自然是茶館。平康縣有兩家茶館，最熱鬧的自然是離縣衙近的那家。由於距離縣衙不過500米遠，每年縣考都是這座茶樓生意最好的時候。
孟嵐進去茶館時大半位置已坐滿，大堂正中間的桌子上一羣穿儒衫的書生正爭的面紅耳赤。孟嵐細細聽去，不外乎是對時政的見解。如今當朝的是大寧第三代皇帝，這位皇帝不像他父親在位時那樣嚴厲管控言論。即便是田間地頭的村婦老漢，也可對朝廷的政令發表一番見解。放在二十多年前，隨意議論政事可是要被下大獄的。
孟嵐沒有繼續聽書生們的高談闊論，掉頭走向角落裏的一張桌子。
“羅楓。”
桌前的少年擡起頭來，便看到一位俊秀小少年正含笑看着自己。
“孟嵐”
羅楓忙站起身來招呼：“快請坐”
孟嵐依言坐下，一旁的茶博士見機忙上前來詢問。
孟嵐看了眼桌上的普通茶水，對茶博士道：“把這個撤下，換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孟嵐攔住想要出言阻止的少年：“這次我請客，就當是提前爲你慶賀。”見羅楓訕訕坐下又轉頭對茶博士道，“然後再來幾碟瓜子花生果脯肉乾。要上好的”見沒有其他吩咐，茶博士轉身往後堂去準備茶水喫食。
孟嵐轉頭看向羅楓，笑眯眯道：“還未恭喜羅兄高中。”
羅楓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孟兄謬讚，運氣而已。”
孟嵐知道他這是謙虛，所以並未當真。只考了第一場就被縣令定爲本場案首，如果只是運氣那這運氣也實在太好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賄賂了作爲主考官的縣令。但衛縣令雖貪財，卻並不缺財。自古以來科舉就查的嚴罰的重，若是沒有極大利益誘惑，主考官並不敢鋌而走險。而羅楓顯然是拿不出那麼大一筆銀子的。
“說來你可比我們舒坦多了，後邊四場都不用考。”孟嵐嘆了口氣，“看這天氣可能要變天，後面幾日我們要受苦了。”
羅楓轉頭看了眼窗外，果然天空陰沉沉的，竟是一副要下雨的樣子。如今已是2月，雖然天氣已經轉暖，但仍然是春寒料峭，若是下起雨來就沒這麼暖和了。
羅楓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安慰，畢竟他第一場就拿到了縣考通行證，還是第一名案首，此時無論說什麼都像是在說風涼話。最終羅楓只好舉了舉手中的茶杯：“一定會順利的。”
孟嵐知道他不善言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不知伯母身體可好”
羅楓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已是大好了。”說着羅楓站起身，朝孟嵐深深一揖：“還未多謝你的賙濟。”
孟嵐忙側身避開：“你賣字我買書何來賙濟一說。”
見羅楓張口想要辯解，孟嵐忙道：“別別別，再這樣我下次可不敢見你了。”
羅楓定定看着對面的孟嵐，孟嵐回望過去，眼神無比認真。
由於那天孟嵐幫忙僱馬車，天黑前羅楓便回到了家中，羅母的病得到了及時醫治。後來從羅楓口中得知，若非他及時趕回羅母可能已經不在了。再加上孟嵐在匯墨書局那句話，使得羅楓能和先前一樣高價接抄書活，及時爲母親籌得藥費。因此羅楓對孟嵐頗有些感恩戴德，每次見面
孟嵐卻對此頗爲不適，他確實喜歡羅楓的字，又恰好需要買書。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銀貨兩訖的買賣而已，且後來兩人拋開匯墨書局直接交易，買書的價格更是便宜了許多。
不過羅楓顯然並不這麼想，如果將抄好的書賣給匯墨書局，一本書只有500文，直接賣給孟嵐則多了300文。雖然這多出的300文對孟嵐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羅楓卻是雪中送炭。
僵持了半晌以後，羅楓無法只好重新坐下，孟嵐這才鬆了口氣。兩人轉而就第一場的試題交流了一番，聽羅楓轉述完他的答卷後孟嵐不由肅然起敬，原來世上真的有天才一說。
兩人正談得興起，忽聽一尖銳刺耳的聲音：“他不過是善鑽營才得了案首”
衆人順着聲音望去，只見大堂中央站着個方臉青年。方纔學子們的爭論已告一段落，此時大堂中恰好安靜下來，襯的這一聲極爲響亮。由於事涉一夜出名的案首，茶館中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方臉青年身上。
那青年彷彿對成爲人羣的焦點頗爲自得，他環顧一週，見大家都等着聽下文，卻端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口，而後才道：“我和那羅楓是左右鄰居，他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抄書賺錢，從未見他看書溫習功課。”
最終方臉青年一臉憤憤然：“若這樣便能一場得中案首豈不怪哉，又至我等於何地”
茶館裏安靜了一瞬，方纔參與爭論的學子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吧，或許那羅楓原就比我們天資高也未可知。”他這話本無錯，但卻令其他學子極其不滿。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雖然科舉時會排名次，但凡是讀書人心中均有一股傲氣，少有覺得自己天生就不如別人的。此時被人大咧咧的說出來，均覺面上無光。
於是便有一人道：“那天考完我和羅楓一道出場，在考場外遇到兩位衛公子，其中一位對羅楓頗爲上心。”
很快有其他學子對其言論進行佐證。
“確有此事。”
“我也看到了。”
“那位小公子看到羅案首後，滿面通紅一臉嬌羞，兩人還拉拉扯扯”
其餘人不由面面相覷：難道這案首還真是羅楓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得
這時，一位年僅七八歲的小童滿臉不解：“爲什麼那位小公子一臉嬌羞”
便有一面貌猥瑣之人嘿嘿一笑：“你年紀小不懂這些，有些人吶不愛女人專愛走後門。”
衆人不由鬨堂大笑起來，那小童卻一臉茫然，不懂怎麼又和女人扯上關係了。
而孟嵐此時也知道了昨天衛顏和衛卯守在考場外想看的是誰他打量了下對面的羅楓，只見面前的少年俊眉修目身形修長，或許在家時還下田幹活，手掌粗糙皮膚也不想其他學子一樣白皙，而是呈健康的小麥色。只是此時他正眉頭緊鎖，氣的滿臉通紅。
衆人越說越往下流方向而去，有人發現羅楓本人竟也在茶館裏，紛紛投來異樣的眼神。羅楓被那目光刺激的渾身發抖，眼看就要暴走。
見羅楓憤憤起身，孟嵐一掌將他按坐在凳子上，用眼神阻止他和衆學子互懟。這種捕風捉影的事，若是和對方爭論起來不止跌份更是
“各位在背後如此詆譭衛縣令的家人，不知衛大人得知後會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