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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嵐怔怔盯着那片河水:那個女人就這樣死了嗎

    在剛纔那段時間裏,他沒有聽到竹籠裏的人發出任何聲音。電視劇中的喊冤、呼救、求饒通通沒有出現,她就那樣靜靜的被擡到河邊,靜靜的被沉入冰冷的河水。在那段時間裏, 她在想什麼明媚的陽光下,微暖的春風中, 孟嵐突然感覺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

    耳邊傳來老漢的聲音:“那桂蘭是個寡婦, 年前被鄰居撞見和男人衣衫不整的躺在牀上。羅氏族規:偷漢子的女人必須浸豬籠”

    半晌孟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寧律法不是鼓勵寡婦再嫁嗎, 同時禁止夫家阻擾”他嗓音沙啞心中憤懣無比。

    老漢將煙鍋子在地上扣了扣,一層黑灰落了下來,還沒落地就被風吹散了去,彷彿那脆弱無依的生命。孟嵐聽到老漢粗啞的聲音:“律法在我們鄉下族規就是律法,就算天皇老子來了,也大不過族規去”

    看到老漢臉上那理所當然的表情, 孟嵐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此刻他無比真實的體會到封建社會地方宗族勢力的野蠻霸道。多年來他雖對外號稱是男孩, 其實一直養在深閨之中, 對世事懵懂不知,和如今的女孩子並無不同。可笑他身爲二十一世紀新女性,竟被平靜安寧的表象所麻痹,居然會覺得在這個時代身爲女人也不錯。

    不知何時那老漢悄悄離去, 只餘小小少年愣愣的站在河邊。

    “十九哥~~十九哥~~~”遠處飄來少女的呼喚。

    孟嵐回過神。

    “十九哥,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都找你老半天了。”畫眉跑的頰生紅暈香汗淋漓, “要不是碰到個老爺爺, 我都不知道你躲這兒來了。”

    孟嵐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畫眉察覺孟嵐面色不對收起笑臉:“怎麼了十九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孟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沒什麼,你娘那邊好了嗎”

    提起午餐畫眉又開心起來:“已經好啦。你知道嗎十九哥,飲墨醉墨從河裏抓了條魚,我娘用那魚做了道魚湯,滋味鮮美極了”

    少女歡快的聲音漸漸遠去,這一片空間安靜下來。

    午餐擺在了河邊的草地上,僕人們捧着乾糧或站或坐,雖然不如米飯美味,但就着無限春光大家竟覺得饅頭的味道也不錯。

    三位主人喫的卻是林媽媽早起特意做的,雖然重新熱過一遍,但林媽媽手藝好,滋味竟和剛出鍋的沒什麼差別。孟嵐捧着碗坐在羊毛氈上,怔怔盯着河水出神:或許根本沒人知道,在不過一里外的河水中,一具女屍正靜靜地躺在河牀上。

    “娘”

    “怎麼”

    孟嵐戳着碗中的米飯:“您知道浸豬籠嗎”

    徐氏皺眉,看來剛纔那事十九哥也看到了,徐氏不由在心裏咒罵那些人:纔剛出正月就做這事,就不能過兩天等他們回了平康再辦若是誤了小十九的縣考,她就她就要他們好看

    見孟嵐面色鬱郁,徐氏放柔聲:“與我們不相干,是用來懲罰那些不守婦道的女人的。有些婦人水性楊花朝秦暮楚,成天勾三搭四,就得用這些法子懲治懲治,以儆效尤。”

    孟嵐垂下眼眸,原來在母親眼裏,簡簡單單“懲罰”二字,就能奪去一條鮮活的生命。

    “那男人呢”既是不守婦道那就不單是女人一方的問題,男人又會受什麼懲罰

    徐氏嗨了一聲:“男人和女人怎能一樣”

    孟嵐苦笑:是啊,在封建男權社會,男人和女人的地位怎能相提並論就比方說他們孟家,雖然他是爹孃嫡親的唯一子嗣,但若他恢復女兒身,在外人眼中他爹孟德金這一房就是絕戶。而他爹若想百年後有人祭祀,就必須過繼一個帶把的。

    “若”

    “好了”一旁的孟德金出言打斷,“食不言寢不語,這些東西有什麼好說的”

    孟嵐嚥下即將出口的話:若是那籠中人是我,您會怎麼看又會怎麼做也會覺得水性楊花朝秦暮楚嗎

    “就是說嘛,這些個事與咱們不相干,咱們也管不着。”徐氏笑着往孟嵐碗裏夾了一塊排骨,“快喫吧,喫完儘快上路。早到縣城早休息,明日還要去衛大人府上拜訪。”

    孟嵐食不知味的咀嚼着嘴裏的食物,平日裏最愛的美味今日竟仿若嚼蠟。

    路易看不過孟嵐這幅喪氣樣,提醒道:他們是正宗古人。

    孟嵐不由眉頭一鬆:是他鑽牛角尖了,這世的爹孃

    不像他曾接受20多年現代教育,男女平等的觀念深入骨髓。對他們來說羅氏宗族的做法是最符合常理的,對爹孃來說,隱瞞他真正的性別,甚至支持他參加科舉,這已經是非常驚世駭俗了。他又何必苛求古人與自己有同樣的想法觀念

    孟嵐思緒飄飛,如今他是男性的身份,若他能在科舉上有所成就,若他能登上朝堂掌握權勢,是否可以爲如今的女性謀取應有權利

    二月初一,天還沒亮孟府便忙碌起來。

    “裝書的箱子怎麼少了樟木那隻哪去了”

    “這裏邊的是大毛衣裳,如今這天氣忽冷忽熱。昨日熱的夾襖都穿不住,說不定明兒就冷的打哆嗦。咳咳咳。天若涼了記得給十九哥添衣裳。”

    “好啦胭脂我知道了。”畫眉打斷胭脂的囉嗦,“你在家好好的,莫等我們回來你還沒好。”

    咳咳咳,胭脂捂住嘴不住的咳嗽:“等你們回來都3月了,一個月還不好我也該出去了。”畫眉訕訕住嘴,孟府向來對孟嵐的健康看的重,若是身邊伺候的僕人傷風感冒,必須遠離孟嵐。若一個月還不好,那肯定是要搬出去養病了。

    本次縣考原本定的是胭脂跟着,前天胭脂夜裏貪涼着了風寒。未免將病氣過給孟嵐,便換成了畫眉。

    這次回平康縣,不僅孟嵐,孟老爺和徐氏也跟着一起。這樣一來可謂全家出動,貼身伺候的跟了七八個,加上粗使僕婦總計二十餘人。再帶上平常慣用的衣裳物品、孟嵐的筆墨書冊,行禮箱籠就裝了好幾車。半個時辰後,車隊終於出發。

    微熹的晨光中,孟府的車隊浩浩蕩蕩往城門而去。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戶在搬家,卻不想這僅僅是回鄉參加縣考而已。

    瑞陽與平康間相距一百多裏,若是騎馬兩個時辰便可抵達。坐馬車就慢多了,再加上帶着行禮行程就更慢了。中午時分孟府的車隊纔將將到小靈山附近。

    正午時分,車隊逐漸停下。

    “籲”青帷車外的車伕拉住繮繩,訓示馬兒停下。門簾掀開,一個俊秀小少年不等車停穩便跳了下來。在車廂蜷縮了一上午孟嵐覺得腰痠背痛。他伸手踢腳活動了下滯澀的關節,又就着一旁的河水洗了把臉,這才覺得舒暢了一些。

    雖然纔將將2月初,天氣卻已經暖和起來。路旁的野草已泛起綠意,不知名野花在微暖的陽光下伸展着花瓣。近處的僕人正將馬兒們從車轅卸下,一一牽到河邊喝水。

    “十九哥”畫眉從後邊追上來,遞過一個匣子,“先喫塊點心墊墊吧。”

    孟嵐接過點心咬了一口,覺得有些幹:“林媽媽那邊什麼時候能好”

    這次回平康在路途上就要花一整天。中午這頓本是隨便喫些乾糧,徐氏卻擔心這一頓喫壞肚子誤了縣考。特意吩咐林媽媽丑時就將膳食做好,待到中午用餐時只需要用炭火加熱便可。

    畫眉搭手看了看後邊他來時的方向:“我來時廚房的車剛停下,許是還要一會兒。”

    孟嵐將咬過一口的點心放在馬兒鼻下,那馬兒伸過腦袋聞了聞,舌頭一卷就將點心舔進嘴裏。喫完後還歪頭看了看孟嵐,畫眉彷彿覺出什麼,將匣子抱的緊緊的,警惕的看着孟嵐:“你既不喫,這些就是我的了。”

    孟嵐一笑,轉頭衝馬兒攤攤手:“沒啦,這小氣鬼不願給你。”

    馬兒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低頭去啃田埂上的野草。

    “你幫我去後邊看着,如果你娘那邊好了就來叫我。”孟嵐朝河那邊努了努嘴,“我去那邊轉轉。”

    畫眉有些猶豫:“你一個人嗎”

    孟嵐笑道:“這麼多人在這,你還怕我丟了不成”說完不待畫眉應答,提腳便往河邊走去。

    陽光明媚暖風微醺,麥苗剛從冬日的嚴寒中復甦,油菜薹卻早已開始拔節,河岸的田地裏三三兩兩的農人正忙碌着。地頭樹枝上,有葉芽微微露出綠色的尖尖,嫩嫩的絨絨的,可愛極了。

    田邊一老漢正坐在泥地上抽旱菸,腳邊的鋤、頭腳上的草鞋均沾滿了泥土。

    孟嵐走到老漢身邊,隨意攀談着:“這位大爺,您家的麥苗漲勢喜人。”

    老漢開心的眯起眼:“是啊是啊,這兩年年成好,風調雨順”

    許是難得遇到衣着華麗,卻又不嫌自己身上髒污的後生。不過三兩句,老漢便開始絮絮叨叨起來。從去年的年成好家裏多打了兩擔糧食,到自從衛縣令來後取消多項苛捐雜稅,平康縣的百姓日子好過許多兩人正談的興起,忽見對岸一羣人擡着什麼東西往河邊走來。

    “他們擡的什麼東西”

    老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沒說話。

    孟嵐站起身搭手望去,只見那行人多是青壯年,正中間是四個壯實漢子,用兩根粗木槓合力擡着個長長的籠狀物,人羣最前方卻是位穿綢衣的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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