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拿照片,手指顫顫巍巍,指尖剛觸到照片,照片“唰”了一聲從她手間劃過,鋒利的邊沿割破了她的手指,錐心的疼。

    顧奕看着照片,目光猛然間像野獸般的精斂,凌遲着自己的神經。

    “很好,結婚很好,”他走近,擡起手,修長的手指捋着她的額發,他笑了,笑容裏卻沒有絲毫善意,“這樣我們就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在一起,你就有足夠的時間,償還你所做的。”

    沈念深僵硬地擡起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瞳,像一個無底的深淵,她纖弱的身軀映在其中,像被禁錮在其中。

    理順她的額發,他邁着修長的步子從她身邊離開,很快,她聽到車子啓動的聲音,黑色的邁巴赫如野獸一般,呼嘯而去。

    他一定去找溫暖了,就算把這座城市翻過來,他也要找到她。

    她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渾身疲軟。

    自己是不是錯了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拿起手機,提起精神,“承司,到底出什麼事了”

    “深深姐,對不起,我沒能幫你看住人。”電話那邊停頓了下,“上頭的命令,我不得不放人。”

    她神智一凜,自己小看溫暖了,竟然能夠讓刑警的頭目出手幫她。

    “深深姐,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你在哪裏”

    年輕的警員擡起頭,明亮的雙眼看向站臺,夜晚的燈光有些悽迷,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輪廓冷硬而倔強。

    短暫的沉默,沈念深急了,“承司,你說話。”

    “我去雲南出差,”他頓了頓,“我很快就會回來。”

    “好,”她咬着牙槽,“深深姐等你回來。”

    季承司嘴角浮起一抹溫暖的笑意,“好”

    “嗚”

    火車長嗚着駛進站臺,他轉過頭去,火車頭上的燦爛燈光將他照亮,“深深姐,我先掛了。”

    沈念深握着手機坐在沙發裏,屋裏的燈光昏暗冷清,將她的身影照得更加單薄。

    奔波了一天,滴水未進,再加上有孕在身,她疲憊不堪,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腦海裏卻在拼命掙扎。

    沈念深,你不能放棄,家人和朋友還在等着你,敵人正在等着看你倒下,肚子裏還有孩子要保護。

    她扶着沙發站起來,打開了客廳裏所有的燈,意大利水晶吊燈發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廳,燈光透過落地窗,照着外面的的玫瑰花園,嬌豔的玫瑰在夜裏盛放如火。

    她洗了澡,換上寬鬆的睡袍,將溼漉漉的頭髮挽在腦後,來到廚房,打開冰箱,給自己做了飯菜,清麗的身影在偌大的別墅裏穿梭,忙碌而堅強。

    喫完飯,她回到臥室,看着牀上的婚紗,燈光照在柔軟的白紗上,散發出柔和的色澤,被撕開的口子卻有些刺眼。

    她拿了個盒子,將婚紗裝了進去,放進櫃子裏,正打算好好睡一覺,手機又響了。

    電話是顧老打來的,“深深,我讓管家來接你。”

    一個小時後,一輛林肯t停在她的別墅前,她走到門口,見裏面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精緻的西裝,兩鬢頭髮花白,整個人看起來卻非常精神,精明而睿智。

    他上前來,“太太,我是管家陳明,老爺讓我來接你回去。”

    她不由恍神,顧家早已經變了天地,連管家,都是新請的。

    “辛苦陳叔。”

    她跟着他們上了車,車開向顧家別墅。

    顧家別墅,晚上十點。

    花園和別墅裏都亮着燈,一片金碧輝煌。

    她跟着管家進了大廳,容嫂就迎了上來,“太太回來了,老爺在書城裏等着你呢。”

    她眼底微亮,連容嫂,都稱自己爲太太,顧家人對自己的稱呼是一聲致的,除了顧奕,顧家的人,都承認了她顧太太的身份。

    “好,我這就上去。”

    樓道里的燈早就爲她亮着,她一個人上了樓,來到書房前,房門掩着,剛要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蒼老的聲音,“是深深來了嗎”

    她推開門,走了進來,只見顧老坐在書桌前,頭髮全白,皺紋極深,看起來像有八十歲了一樣。

    這是從他在老宅失蹤後,她第一次看到他,這一場風波,讓他老了十幾歲,銀晃晃的頭髮,刺得她眼睛發疼。

    顧老扶着桌子,喫力地站起。

    她忙上前去,“顧爺爺,您快坐下。”

    顧老扶着她,身子顫顫巍巍,心情卻大好,“怎麼還叫我顧爺爺,該叫爺爺了。”

    她反應過來,叫了聲“爺爺。”

    顧老打量着她,她穿着白色的打底裙,穿着一件藍色薄風衣,衣服寬鬆,卻掩不住高隆的小腹。

    “快坐下。”

    她在書桌前的皮椅上坐下來,老人笑容慈愛地看着她,這是他的孫媳婦,她肚子裏面,是顧家的重孫,顧家下一代繼承人。

    “真好啊,當年天媛和婉瑩給你們定了親,你們總算結婚了。”

    她低下頭,纖長的睫毛上染着淡淡的水汽。

    媽媽還在世的時候,見她和顧奕感情好,就和唐婉瑩商量,爲他們兩人訂了親,只是顧奕應該不記得這門親事。

    這些年來,不管發生什麼,她都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終是走到了彼岸,可她和顧奕前方的路,她已經看不見了。

    “深深,別怕,以後有爺爺保護你們母子,阿奕那個混賬”他眉頭緊皺,無聲嘆息,“你多給他點時間吧。”

    她擡起頭來,“爺爺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路是她自己選的,她一定會對自己負責,對孩子負責。

    老人向她點點頭,深感欣慰,“深深啊,還是你懂事,顧家現在危急關頭,你一定要幫阿奕。”

    她猛然擡頭,“爺爺,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孽障,轉移了集團的大量資產”他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她腦海裏“轟”的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顧沉,他轉移了集團大半的資產,”顧老氣得渾身了發抖,“不,他不姓顧,他只是個野種”

    她心裏一沉,腦海裏恍惚閃過那張俊秀的臉,總是帶着溫柔的氣息,他話不多,一直都很安靜低調,卻發自內心地關心自己,在乎自己,多次救自己於水火之中,於她,他是守護了自己多年的大哥哥。

    可是,他怎麼不是顧家的兒子呢

    看着她驚愕不已的樣子,顧老強壓着心頭的怒火,解釋道:“你和阿奕去日本的時候,我去見過老太太,她醒來過,她說顧沉不是顧家的種,我安排人查了他的dna,江慕華知道後,給我下藥,他們怕我死了,阿奕回來會把事情鬧大,就讓醫生給我用藥,讓我昏迷,把我控制起來。”

    沈念深想起在老宅裏的日子,那種步步驚心的日子,現在想來,心頭也是一寒。

    “所以,保險櫃裏的那份遺囑,其實是顧沉他的dna報告。”

    他不是顧家的兒子,他不姓顧,自己又該怎麼稱呼他

    “是。”

    她心頭一窒,原來顧沉一開始就知道那份遺囑是什麼,所以他不等自己打開保險箱,自己離開。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不是顧家的兒子,所以他一直低調而謹慎,努力成爲一個完美繼承人,並與所有的人保持着距離,不讓別人發現他的身世。

    所以他一直有兩手準備,轉移顧家的資產。

    顧老寒聲道:“顧家花了那麼多心血,竟然養出了這麼一頭狼,他們把老太太弄死了,竟然還要放火把我也燒死。”

    他看着沈念深,老宅起火的時候,他雖然昏迷了,但還是有點意識,要不是她冒着生命危險將自己從大火中背出來,他已經死在那場大火中了。

    “原來如此。”她完全明白了。

    江慕華利用顧奶奶,讓她和顧奕去日本,飛機炸燬,東京的車禍,綁匪,山本家族的刺殺,一切都是爲了殺死顧奕。

    老宅裏的那場大火,是江慕華放的,她不僅要燒死顧老,還要將劉媽和韓醫生幾人滅口。

    她一直那麼恨自己,處處設計爲難自己,是因爲自己擋了她的路。

    她爲了奪得顧家的家產,如此喪心病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爺爺,如果顧沉不是江慕華的孩子,那麼,誰纔是她的孩子”

    顧老震驚地看着她,半晌纔開口道:“當年,她的確生了一個的孩子。”

    她瞳孔一張,眼神非常明亮,失聲道:“溫暖”

    她想起傭人們無數次說她對溫暖這個兒媳婦,就像親生女兒一樣,這也是爲什麼溫暖和顧奕的感情那麼好,卻不得不和顧沉結了婚,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她生的孩子,不是顧家的。”

    顧老眼中閃爍着金光。

    沈念深點頭,“沒錯,她生的孩子不是顧家的。”溫暖不是顧家的孩子,但溫暖是她的親生孩子,那麼也極有可能,溫暖是被她帶走了。

    是她讓季承司的上司出面,調離了季承司,帶走了溫暖,並留下了那張照片。

    汗水浸溼了她的衣裙。

    她突然轉頭看向門口,驚喝了一聲,“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