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嗎
她的瞳孔慢慢放大,他的臉依然在,隔着玻璃,照映在鏡子裏,如夢如幻,卻又那麼真實。
她怔怔地看着。
鏡子裏,顧奕的眼睛漸漸紅了,淚光閃動,眼神裏透着一股力量,彷彿要將她看進眼底。
“櫻櫻子”
身後,木村驚歎地說了一句。
她從鏡子裏看到山本櫻子從試衣間裏出來,輕輕抹了下眼底,轉過身來,往外面看去。
婚紗店的玻璃牆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可顧奕的眼神,他眼裏透着的那股力量,還在她的心裏,跟隨着她的心臟,砰砰直跳。
“櫻子,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木村來到山本櫻子的面前,眼睛纏綿悱惻地看着她,如癡如醉。
她白了他一眼,拎着裙襬往鏡子前走去。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透視的設計,若隱若現地露着削肩,脖頸,纖腰,朦朧性感,身姿曼妙,更襯得臉孔精緻,她的肌膚如雪,與婚紗上的水晶相映襯,像完美的精靈。
她走到鏡子前,輕輕放下裙襬,也慢慢地放鬆了自己的呼吸。
沈念微笑着看着她,那年輕女孩特有的氣質,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其實,這纔是我想要的,穿着婚紗,做哥哥最美的新娘。”
她輕輕呢喃,恍若在夢中,語氣溫軟纏綿,一說完,眼裏噙滿了淚水。
沈念深看着鏡子裏的年輕女孩:“你要記住,生命曾給過你如此美妙的夢想,這樣的悸動,這樣的心動,當苦難來臨時,你不會被它吞噬。”
她猛地張大眼睛,眼裏的淚水淡了些。
原來,她送自己婚紗,是要送這一份情懷給自己。
她嘴角一揚,諷刺地笑道:“沈念深,你還真是蠢得天真,這種心情,就像黑夜裏的流星,黑夜纔是生命的主旋律。”
沈念深從容地笑了笑:“這只是女人一生中的一個夢想而已,不是全部。”
“愛情,從來都不是女人的全部。”
她身體了一震,恍然大悟,心裏豁然開朗。
“這麼說,顧奕,也只是你生命中短暫的過客”
她曾見證她全身心地愛着那個男人。
沈念深愣了一下:“他於我,比你想象中的要短暫。”
他們糾纏了大半輩子,真正相愛相守的日子,也就是年少時期,兩小無猜的時光。
後來,他們彼此都失去了對方。
她人生最艱難的日子裏,他沒有在她的身邊。
“他,終成了我生命裏的一個過客。”
她的語氣恍惚,像在說過山本櫻子聽,更像是說過自己聽。
“就算你曾經愛一個人,如生命一般,也是能放得下的嗎失去了,也沒關係嗎”
她可以失去唐愷,她可以沒有他,她可以做一個真正的山本櫻子嗎
沈念深看着沉思的年輕女子,曾經,她也這麼的茫然。
山本櫻子很快收拾了情緒,身邊跟她談心的這個人,她並不信任。
沈念深湊近了些,聲音低低的,只有她能夠聽得到:“你要找的那個孩子,跟蹤花暮。”
唐愷最信任的人是花暮,孫家的那個孩子,是櫻子要查找的人,他最有可能把他交給花暮。
她和沈源,對唐愷來說也是最重要的,所以出行的時候,他就會派花暮跟着他們。
所以,她帶沈源出去遊玩,讓花暮跟着他們,好認真觀察他。
她故意跟他說起程念童,說起他的孩子,又故意帶沈源去醫院打疫苗。
經過她的觀察,可以肯定,花暮身邊有一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山本櫻子眼底一凜,轉過頭看着她,確認過她肯定的眼神,點點頭。
木村湊上來,央求道:“櫻子,我們拍張照好不好”
她看着他,秀眉擰了起來。
見他滿眼的渴求和迷念,拒絕的話一時間說不出來。
她和他,拍結婚照瘋了吧
她一擡頭,就看到唐愷走進來,他穿着白色的西裝,搭配白襯衫,眼中泛着璀璨的光芒,臉上有溫和的笑意。
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櫻子,你也來了,很漂亮。”他溺愛地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親妹妹。
木村狠狠地瞪了唐愷一眼,伸手去拉她。
她用力地甩開他的手,罵了句“笨蛋”,就要往外走,發現自己身上穿着婚紗,衝進了試衣間,把婚紗換了,氣沖沖地走了。
中谷百合站起,跟了上去。
“櫻子”
木村追了出去,很快又折了回來,向店員:“把婚紗打包一下。”
店員迅速摺疊婚紗,他直接搶過,全部塞進禮盒裏,蓋上,抱起禮盒,盒子太沉,他的腰身低了下,一咬牙,用力抱起禮盒,衝出婚紗店,追了上去。
這件婚紗,他一定要給櫻子帶回去。
唐愷站在沈念深身邊,看着他們都離開了,聳了聳肩。
沈念深認真地說道:“她真的很愛你。”
她的愛,比自己曾經對顧奕的要瘋狂熱烈得多。
他轉過身來,看着自己未來的新娘,溫和的目光慢慢變得炙熱起來。
“你好像沒有喫醋。”
她愣了一下,作爲準新娘,有人深愛着自己的新郎,她理應喫醋的。
她啞然一笑。
唐愷動作溫柔地挽了下她的頭髮,聲音沙啞:“深深,你真美”
“你準備的婚紗,很美。”
“只有這樣的婚紗,才配得上你。”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漾開來。
“你選中的是這件”
她點點頭:“這件穿着輕鬆一點。”
鑲制了鑽石和水晶的,穿起來很累。
“好。”
他輕輕摟着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裏:“今天,我們把結婚照也拍了吧。”
她凝神片刻,拍結婚照,不在她的計劃之內,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唐愷向遠遠看着他們的沈源伸出手:“源源,過來。”
小傢伙站起來,乖乖地走過去了,眨着眼睛看着他們。
他抱了抱他:“你跟這位漂亮阿姨去換衣服,我們一起拍全家福。”
店員微笑着帶他去換衣服了。
沈念深拉了下唐愷的手:“我不想讓源源做婚禮的花童。”
他皺了下眉頭:“爲什麼我想讓他見證我們的一切呢。”
“在傳統的觀念裏,花童寓意早生貴子,我不太想這樣,所以,不要讓源源做花童好嗎”
他的大手在她的腹部輕輕撫摸,彷彿在安撫那裏面的創傷。
然後點點頭,答應了。
他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先去換衣服。”
店裏的化妝師幫沈念深化了妝,做了髮型。
婚紗照拍了兩個多小時候,所有的風格和類型都拍了,結束的時候,沈源都累得睡着了,唐愷抱着他,帶他們一起回家。
東京塔附近的一家酒店裏,厚重的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顧奕站在窗簾下,完全籠罩在陰影裏。
陰影下,他的雙眼暗紅,透着精光。
腦海裏還是沈念深穿着婚紗的樣子。
他努力回想,六年前,她搶婚時,爲自己穿的那件婚紗,那件婚紗太普通了,以至於他完全沒有什麼記憶。
如今,她爲別人穿上了婚紗,美得勾魂奪魄。
韓銘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顧總,你今天太沖動了,如果被唐愷的人發現了,不僅你很危險,沈總母子也很危險。”
顧奕十指攥緊手心裏,極力剋制着自己,偉岸的身軀仍然在顫慄。
他的妻子,爲別的男人穿上婚紗,即將要成爲別的男人的新娘,他的兒子,要叫別人爸爸了,讓他如何冷靜
韓銘低頭,目光不經意落到他的手上,發現他的指間正在滴血
他猛地擡起頭,看着他,他的樣子,像一頭被逼迫到要發瘋的猛獸。
“顧顧總”
“在婚禮舉行之前,我必須和她見一次。”
他的語氣強硬堅定,已經決定要背水一戰,
韓銘非常冷靜:“萬一傷到沈總和孩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