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民國調香師 >73.無關風月1
    此爲防盜章  秦非然身着淺咖色格子大衣, 梳着平整的分頭,靠坐在大廳正中的太師椅上。

    他緩緩地摩挲着指節上的虎頭戒指,沉聲道:“一年前,賈老闆說藥鋪生意週轉不靈, 我給了你半年時間, 半年前你說抱病在牀,我又給了你三月時間。可賈老闆病癒後,像是忘了秦某的寬限日期, 是以秦某隻能親自登門拜訪。”

    賈正霆腦門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連聲道:“豈敢, 豈敢......三爺您嚐嚐,這是新鮮的碧螺春......”

    秦非然接過茶杯,吹了吹茶麪, 緩聲道:“我奉勸賈老闆, 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將欠的窟窿補上。雖然如今新紀銀行建起來了, 可從前我們秦家是做什麼的,賈老闆沒忘吧”

    秦非然說着話,忽然手一滑,瓷質茶杯正正跌落在賈正霆腳下,濺了賈正霆一襠子水。

    “沒......沒沒忘......”賈正霆嚇得面如菜色,說話時舌頭都打磕巴了。

    柳雁歡和芸笙進前廳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隨着家僕的一聲“老爺”, 讓兩人都將目光投向柳雁歡和芸笙。

    柳雁歡大步走了過去, 面帶笑意地衝座中人喚了聲:“賈老爺。”

    一時間, 滿廳寂靜。

    秦非然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柳雁歡,目光從他的髮梢到腳趾全都溜了一遍。

    芸笙趕緊上前兩步,臉色僵硬地推了推柳雁歡:“大少爺,您認錯人了,這位纔是賈老爺。”

    柳雁歡順着芸笙的手看過去,詫異地盯着賈正霆腳下的一灘水。

    這時,秦非然忽然開口道:“你在叫我麼”

    聲如金石,讓柳雁歡倏地回神。

    四目相對間,柳雁歡看清了男人的長相,劍眉下的一雙眼眸極漂亮,鼻樑上的一副金絲眼鏡,卻斂了鋒芒,嘴脣開闔間竟讓柳雁歡有一瞬間的愣神。

    前世柳雁歡身爲調香師,接待過許多娛樂圈的俊男美女,可在閱美無數的他看來,座中男人的長相真真是極好看的。

    “抱歉,我認錯人了。”靠近秦非然的一刻,柳雁歡聞到一陣獨特的香氣,“4711科隆之水,先生好品味。”

    秦非然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輕笑一聲。

    柳雁歡回頭,就見賈正霆如見鬼一般地盯着他。

    “賈老爺,在下柳雁歡,方纔多有冒犯,還望莫要怪罪。”

    賈正霆下意識地看秦非然一眼,見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忙笑道:“不礙事不礙事......”

    “賈老爺讓芸笙前來協助問詢,只是爲何沒有見到巡捕”

    “這......”賈正霆抹了把汗,卻見秦非然從格子大衣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柳雁歡。

    名片上印着“槐墨”兩個燙金大字。

    “偵探事務所你是偵探”柳雁歡在片刻的錯愕後,很快冷靜下來,“槐先生,據我所知科隆之水的價格不菲,偵探這樣替人跑腿探查的活計,恐怕負擔不起吧”

    秦非然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笑着推了推眼鏡:“寧城之內,恐怕還沒有我負擔不起的東西。”

    呵,好大的口氣。

    柳雁歡心下冷笑,面上卻不置可否。

    “夫人的屍體現在何處”秦非然問道。

    賈正霆一個頭兩個大,既然秦非然將戲開了場,他勢必要陪着演下去。眼下只能在前頭引路,由側門穿過天井,再經書房進入後院。

    秦非然戴好手套,上前掀開白布,見柳夫人側躺在牀上,鬢髮散亂,兩手還緊緊掐住喉部,但喉嚨處並無勒痕。

    細看之下,發現柳夫人面部腫脹,指甲發紺,眼底出血,屍斑呈暗紫紅色,屍體尚有餘溫,顯然是窒息而亡。

    驗完屍體,秦非然又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梳妝檯。

    妝臺上擺着面脂、口脂、香膏、香水、爽身粉等。拉開妝臺的櫃子,秦非然皺眉看着其中橫七豎八的瓶瓶罐罐,將唯一一個直立的瓷瓶拿起來看了看。

    瓶子上頭全是洋文,

    “尊夫人有哮症”秦非然問。

    賈正霆啞聲道:“正是,內子的藥常年放在櫃中,近些日子我生意繁忙,家裏的下人也不總在左右,藥放在櫃子裏,想着她若是病發,可以立刻取服。”

    柳雁歡拿起藥瓶聞了聞,瓶身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藥看樣子不是賈家所產吧。”

    “先生慧眼,雖然家裏是做藥材生意的,可內子的哮症,還是西藥見效快,這藥是到教會醫院開的。”

    秦非然將藥交給隨行的侍從,沉聲道:“拿到教會醫院去化驗,這藥被人動過。”

    “何以見得”賈正霆詫異道。

    “在這櫃中,除了這一瓶哮喘藥,其餘的藥瓶都被翻得橫七豎八,按照這藥瓶所處的位置,尊夫人不可能夠不到。唯一的解釋是,藥瓶先是被人拿走,尊夫人在病發時沒有找到藥,這藥是在尊夫人身亡後放進去的。”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尊夫人的死亡時間約在今日丑時,彼時賈老闆身在何處”秦非然目光一轉,緊盯着賈正霆

    “今日寅時我在城南藥鋪分店清點藥材。昨日恰好是內子的生辰,她身子一直不好,爲了能讓她歡喜,就請朋來戲班前來演出,可戲還沒唱完,我就接到藥材到店的消息,立馬趕去分店,分店的夥計都可以作證。”

    秦非然點點頭:“昨夜府中還有誰進過夫人的房間”

    丫鬟秋雨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戲散場後,亥時三刻我扶夫人回房的。”

    “當時屋內是什麼景象”

    “就跟平時一樣,不見異常,夫人說想看會兒書再睡,還說屋裏有點悶,讓我把窗子打開。我開了窗,還叮囑夫人,正值隆冬,她身子弱,萬不可貪涼。”

    秋雨說完後,丫鬟冬雪也站出來說:“昨夜府中輪值,沒有排到我的班,我是今日一早去喚夫人起身的。往日夫人都是這個鐘點起身,今日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可那冷硬的曲線,卻讓柳雁歡直覺,眼前人很危險。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後腰卻被溫暖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小心。”

    被一個荷爾蒙爆表的雄性生物這樣擁着,讓身爲gay的柳雁歡通紅了一張臉。

    秦非然彷彿被取悅了,轉頭衝夥計道:“價錢記賬上,東西包起來給柳先生。”

    柳雁歡前一刻還怔怔地看着秦非然,聽了這話才如夢方醒般爭辯道:“我有錢。”

    秦非然加大了手臂上的力度,一根手指壓在柳雁歡的嘴脣上:“噓,這是謝禮。”

    “謝什麼”

    “你忘了,方纔你評價那香,算是給我上了一課,這錢就當做課酬。”秦非然說着,鬆開了對柳雁歡的鉗制。

    柳雁歡還未想好說辭,就見秦非然大步走出店門。

    夥計飛快地追到他跟前:“三爺,您的東西”

    “不買了。”秦非然揮了揮手,長腿一伸坐進汽車揚長而去。

    夥計抱着東西回來,對着柳雁歡的熱情瞬間上升了好幾個等級,末了還恭恭敬敬地將人送出門。

    正巧店鋪掌櫃外出歸來,瞧見自傢伙計拄着手臂發呆,擡手就是一個爆慄。

    “整個跟木樁子似的,想什麼呢”

    “我在想,剛纔那主顧到底是誰,居然能讓大名鼎鼎的秦三爺主動摟腰。”

    柳雁歡並不知道,他在店夥計心裏,已經變成了傳奇人物。

    待回到家中,他便着手調配梅萼衣香。

    在晴朗的黃昏,柳雁歡將院中含蕊未開的梅花苞用紅線繫緊,經一夜後將梅蒂摘下。

    再從後廚尋來一口鐵鍋,放上五分舶上茴香,小火溫炒。

    炒熟的舶上茴香與丁香、零陵香、檀香、木香、甘松、白芷及少許龍腦、麝香相混合,放入藥盅一同搗碎。

    碎末與梅蒂同拌,置於陰乾處數個時辰,再用紙裹成小包,放入精緻紗囊中。

    看着手中的香囊,柳雁歡不期然地想起恬靜的柳景芝。

    她就像這個時代諸多大家閨秀一般,裹着小腳,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此生走過最長的距離,就是房間到後院。

    靜靜生長、默默成熟、而後悄悄凋零,像極了梅花浮動的暗香。

    柳雁歡將香囊收好,換上寶藍色的褂子,向前廳走去。

    柳景芝今日一身紅彩褂子,髮髻上別了吉紅絡子,配上那一點朱脣,與尋常素淨的打扮截然不同。

    此刻,她正端坐在那八仙椅上,一雙明眸焦急地看向大門。

    “景芝。”一聲呼喚讓少女雙眼一亮。

    “雪妍,我來介紹,這是我三姨娘的女兒,景芝,同你一般大。”柳雁麟洪亮的聲音瞬間充滿整個前廳。

    與柳景芝不同,顧雪妍穿着一身海派旗袍,髮型是最時興的羅曼蒂克捲髮。及肩的長髮襯托出她溫婉的氣質,髮尾的卷兒又帶着恰到好處的靈動。

    柳雁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定是抹了洋貨口紅。國貨的口脂顏色較淺,不似顧雪妍用的這一款,真真稱得上是烈焰紅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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