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紅妝 >第九章 往事(上)
    這時天卻忽然下起了大雪,緊接着一道接一道奪目的閃光似劃破了夜空,不久,就傳來隆隆幾聲巨響,屆時傾盆大雨便如期而至了。南卿希又累又疲,又驚又怕,四處好似沒有個能躲藏的地兒,她就只能任由雨雪淋在身上。

    這樣大的雪,去年入冬起就幾乎不曾停過,以至於霓州的城外好幾個村莊的屋宇房舍都被積雪壓塌。難民們一窩蜂地想涌入城內,卻被官兵擋在了城外。

    霓州的公卿簪纓之家都奉命先後在城外各處搭建了粥棚,然其中不乏瞞天過海者,明着散粥湯活命,實則施黴米害人。

    不少難民喝了黴米煮的粥,都病倒了。這樣的天氣,再略凍一凍,就有好些人沒能熬過去。至此之後,就有人把黴米粥的事兒傳了出去,那些難民也不敢再去粥棚喝粥了,都揚言“寧願清清白白的餓死,也不願糊里糊塗的被毒死,白白欠人一份恩情”

    南卿希聽聞此事之後,很是憤憤不平,就要去探個究竟,於是她百般攛掇了她那個好打抱不平的同胞兄長南尋微。幾次三番苦說下來,南尋微實在是耐不住小妹子的勸,就應了,隔天便帶她出了內院。

    那時家裏正是忙的時候,南卿希就趁長輩不備扮作小廝跟着兄長南尋微離家,一同去了城外。因她素來身子骨弱,一入冬,家中長輩心疼她,都免了她晨昏定省,她就讓自己的貼身大丫鬟碧玉扮作自己的樣子在房裏繡花,吩咐了若是有人來訪只管讓綠蘿、紅箋打發了,如此一來也好瞞天過海。

    南尋微、南卿希二人一到城外就直奔附近的村落,兄妹二人平生何曾見過這樣悽慘悲涼的村落。看了難民的模樣更是於心不忍,所以二人見着一個就散些銀錢,或多或少也未注意,不覺間銀錢散空了竟不自知。

    這些日子二人都未曾出戶,素日裏衣飾自有人打點妥當,哪裏知道城外的天氣又與城內不同,二人剛至城外,大雪就不停地下了起來,加上往日的幾場大雪,河水也就結了凍,兄妹二人就這樣被堵在了城外。

    南卿希體質孱弱不久前又將斗篷贈了挨凍的孩童,如今自己倒冷得直打哆嗦,南尋微看情形知今日多半是過不了渡口的了,就趕忙去找客店,誰知來來往往的行客源源不絕,那些客店不是前幾日早已住得滿了,就是剛剛沒了空房,尚有許多行客商旅無處可以投宿。

    二人正在爲住處發愁之時,卻見街上有許多行客皆匆匆地往一個方向趕去,南尋微就拉了一人來問,這才知曉原來他們是趕去鎮上最大的寺廟避風雪,寺廟喚作“月老祠”,裏面供奉着月下老人。

    月老祠屋舍寬大,無人居住,平時打掃月老祠的都是附近的居民。現下找不到客店的行客商旅便都涌了來,即便月老祠足夠大,來了這許多的人也是擁擠不堪。

    堂上早已有人生了一大堆柴火,火星劈劈啪啪地在空中跳躍着,因人太多,也顧不得什麼,衆人就圍着火堆席地而坐。

    外面北風狂嘯的聲音時不時地傳進來,就有人去將月老祠的大門關了起來,因仍有人不斷推門進來,所以即使門關了一時半刻也依然阻擋不住寒風夾雪襲進堂上來。

    那寒風吹得火光時暗時明,堂上衆人見此情狀,心下都發愁不已。

    南尋微和南卿希兩兄妹跟着一羣行客商旅一起進了月老祠,衆人因“同是天涯淪落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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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也不吝挪些地方讓新進來的人坐下。

    南尋微見衆人的模樣,猜測他們在此耽擱已久。他們兄妹倆素來是仗義疏財之人,見衆人飢寒交迫,剛要取些銀兩請衆人喝酒禦寒,拿出荷包這次發覺自己身上的銀兩不知何時已經空了,於是悄聲扯了扯南卿希的衣袖問她,“九妹,你身上可還有銀兩”

    南卿希卻疑惑地轉過頭來看着哥哥,輕聲回了:“銀兩不都在七哥哥身上嗎怎麼難不成都已使完了”

    南尋微只是嘆着氣點頭,南卿希咬着脣,有些無措地問:“這可怎麼辦”

    他們兄妹二人雖然生在亂世之中,可如今楚國尚算太平,況二人家族歷代就是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平日裏在家中除了打賞下人之外倒也使不上幾個銀錢,這時出門見到難民無家可歸,同情心一氾濫不免就揮金如土了,是以很快便花光了帶出門的所有銀錢。

    二人因見到街上被凍壞了的幾個小孩童,心生憐憫,又都將自己的斗篷解了送上,此時可謂是二人少有的受凍捱餓時候。

    南尋微遲疑了片刻,輕聲對南卿希說道:“等河水一解凍咱們就是找人借銀子也得立刻趕回家去,夜長夢多,你出了門的事娘要是知道了的話,咱們可就要有大麻煩了”

    南卿希撇了撇嘴,有些膽怯地悄聲說道:“也不知這河水幾時解凍,若是拖個四五天,我們即使回家去了,孃親還指不定怎麼罰我們呢”

    南尋微心裏着急,嘴上卻逗着妹妹,“哎呀,我家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九這次竟然害怕了”

    南卿希就仰起了頭,笑言道:“我纔不怕,我是怕連累了七哥哥你”

    兄妹二人說說笑笑了好一陣子,最後想到現下境況只是面面相覷。

    南卿希自覺無聊,便略掃了掃堂上衆人,偶然間瞥見了堂兄南尋遠亦在這月老祠的堂上,於是笑着搗了搗南尋微胳膊向他示意,南尋微順着妹妹的目光看去,見是堂兄南尋遠,就轉臉笑着對南卿希說道:“妹妹,三哥身上必有銀兩,想他平日裏是個分斤撥兩的,今日非教他心疼一番不可。”

    南卿希聽了,笑着拍手稱妙,低語道:“我倒想看看他心疼的模樣只是他那張嘴可是南家子弟裏最碎的,若教他見了我,免不得又要在祖母和孃親面前說我不是,他還有本事把我的事兒說到四姐姐跟前去,我可不去招惹他。”

    南尋微聽着就撲哧一笑,輕拍她的肩膀,道:“三哥竟然敢欺負我們家的小九妹,瞧我今兒不讓他大大地心疼一下。”說着,他就悄悄起身溜了出去,“你且等着看吧”

    待南尋微回來時,就有店小二攜着四五個店夥送來了許多食物,他笑着走到了南尋遠的身邊,拍着他的肩膀大聲說道:“天寒地凍,在座皆爲風雪所阻,自是有緣,今兒我三哥做東,請諸位叔伯兄弟喝酒喫肉,祛除寒氣,諸位不用跟他客氣,只管放心喫喝”

    南尋遠一聽此話就用力扯了南尋微的衣袖,猶豫了半晌,臉色有愧地出聲道:“七弟,我我身上捉襟見肘,可沒有閒錢請客。”

    南尋微本來想着先將酒食送上來,然後在衆人面前敲南尋遠一筆,也就輕而易舉了,可誰料反而讓他把自己弄得下不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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