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顏悅色勸解老爺子道,“這是咱們皇的孝心,也是爲了咱們好。雖然咱們早不在乎這些了,但爲了十全十美,便按照皇的意思來吧!”
老爺子往日最聽夫人的話,此刻也是如此,拍拍夫人的手便點頭同意了。
在座諸人心思各異,也只有睿王全神貫注地陪老爺子和夫人說話。夫人不經意間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發呆的南陽長公主,有意取笑道,“螢兒這是怎麼了?瞧瞧你,駙馬郎不在,都心不在焉了。”說着又反問,“誒,這永晝倒是跑哪兒去了?年根底下都不知道好陪陪你。”
南陽長公主擡眸複雜地望了一眼皇帝,牽強地笑了笑,“蘇州織造出了些問題,他隨戶部的人去檢查問題了,所以…所以不在。”
夫人頗有深意地“哦”了一聲,目光掃過皇帝,似乎察覺到了皇帝和長公主之間微妙的關係。
其實,在坐的人都知道其緣由,只是不忍讓氣氛冷淡下來。宇弘佑撞了撞旁邊同樣走神的弘霖,他素來是跳脫的活寶,今日竟也默然不語了。
“我來晚啦!”
氣氛正膠着尷尬,外面傳來一聲豪爽的呼聲。放眼望去,一名女扮男裝的“俏公子”闊步從庭院邁進來,那女孩面容極是俏麗,硬扮男裝卻也顯得有些風流。
“胡鬧!”老爺子氣地拍桌子,“惠陽,你可還有半分皇室公主的樣子?”
惠陽長公主生性灑脫不羈,自幼便不安分,五歲便敢爬御花園裏的百年參天槐樹,活脫脫如男兒一樣。老皇爺是以慧嘉皇后爲樣例來培養女兒的,卻不料這位公主壓根不朝着淑女的方向發展,因此火氣拱來時,便直接怒斥公主封號。
皇帝亦板着臉道,“冉兒,朕還沒跟你算賬呢,把裴遠打暈是怎麼一回事?”
惠陽長公主扮了個鬼臉,嘟囔道,“一天到晚知道訓人,跟爹越來越一樣。訓完國公姐夫訓王兄,現在又來訓我!裴遠那個呆頭呆腦的傢伙,是他自己太笨,不能怪我聰明!”
說着,公主瞄了一旁如蔫蘿蔔一樣悶聲不語的弘霖,擠過去道,“王兄,你說過要給我買祥德齋全和闐玉鼻菸壺的,到底有沒有動靜啊?”
弘霖心叫苦不迭,當初應了妹子是因爲和江浙總督有約定,搜刮了分派給滁州災民的銀子纔好。可前幾日皇帝知曉後雷霆震怒,把他叫到乾清宮訓了足足兩個時辰,他現在看見皇帝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這會兒這位小祖宗提起這事,那不是要他命嗎!
“祥德齋和闐玉鼻菸壺?那得多少銀子?”夫人耳朵靈,聽見後皺眉道,“你們兄妹愈發揮霍奢侈了!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拿如此名貴的玉做鼻菸壺,真是稀!弘霖,看來真是該給你尋覓一位管家的王妃了,好好管你這肆意的性子!”
公主剛要偷着樂,又聽母親道,“還有你,冉兒!我看那裴遠一表人才、年輕有爲的,是個難得的佳婿,皇眼光從來不差,擇日便給你賜婚!”
好好一頓家宴,最後竟變得索然無味。老爺子年紀大了,用膳過後必然要小憩片刻,夫人伺候他躺下後,便打發小輩們也回去歇息,獨留了皇帝在外室談話。
“今兒他們幾個都心不在焉的,我可是看的仔細,皇不必瞞着我,弘霖到底幹了什麼糟心事?”
皇帝拱拱手道,“夫人不必操心,他是有賊心沒賊膽,還未鑄成大錯,尚可補救。”
夫人舒了一口氣,仔細端詳皇帝道,“皇越來越像咱們家老爺了,不愧是長子,是挑大樑的。只是有一點,你不要嫌我絮叨,在螢兒的事,你放手吧!”
“夫人說什麼,兒子聽不懂。”
夫人焦灼地道,“弘晟,你不要再跟我打馬虎眼了,這麼多年你一直跟永晝不對付,變着法子地整治他,難道不是因爲他娶了螢兒?可你要清楚,螢兒自始至終癡情於永晝,她的心根本不在你那兒,你又何苦…”
皇帝臉色煞白,聲音顫抖地道,“自十年前父皇責罰過兒臣,兒臣便再無此念頭了,是母后多慮了!”
夫人看着皇帝拂袖離去,也無可奈何。十年前老皇爺還未禪位,弘晟當時也只是太子,誰人都不知道弘晟早已對南陽公主生情,直到偷吻了南陽公主。
南陽公主一心念着的是青梅竹馬的魏國公徐永晝,自然而然把弘晟的告白當做了輕薄,原本只是想向養母慧嘉皇后傾訴,但不料皇后在乾清宮伴駕,玄德皇帝聽說事情原委大怒,責罰太子跪於禮鈡門反省,一時鬧的沸沸揚揚。
“夫人,這些小輩的事,您何必操心?”
“蕊環,到底是我糊塗了,當年我和景睿也是一路坎坷。只是不知,弘晟的命人在哪兒呢?他母親早逝,幼年便沉默少語。如今登基御極七年,雖說嬪御不少,但我瞧着,難得有稱他心意的。”
伺候夫人的蕊環姑姑只笑道,“皇是天子,天命無可窺測,只是咱們皇用情至深,早晚必有佳緣,夫人還是操心些兩位小爺的事吧,您得早點兒抱孫兒啊!”
房內一陣歡快笑聲,消弭了寒冬淒冷。
慧嘉皇后當着皇帝的面提起陳年往事,皇帝自然心極爲不痛快。出了院子剛要轉彎,便在拐角處瞧見一個綽約靈動的身影。南陽長公主身披梅白狐領披風,立於廊檐之下,當真是如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清蓮。
皇帝尚在怔忡,卻聽長公主遏禮道,“不知我能不能請皇喝杯茶?”
皇帝最討厭她這副樣子,明明知道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與她親近,卻依舊格外疏遠。他火氣未消,直接吼道,“沒空!”
說着,便大步離開了。待登馬車方纔意識到已是臘月二十九,原本按例不應再出暢春園了。
他思考須臾,“去穆小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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