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闌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斯人已逝,空念無虞。品書網(.. )這心魔,王爺要自己靜心祛除,他人是幫不了的。”

    弘霖點了點頭,仍是忍不住盯着雨珉瞧,若不是這小姑娘和自己站在一起,或許真的發現不了之間的相似之處。他瞧着瞧着,心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遂對着景闌道,“小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先生可願一聽?”

    “王爺請講。”

    弘霖笑道,“先生原本並非金陵人,如今舉家前來金陵,想必是有意在金陵小住些時日,對嗎?”

    景闌微微頷首,“正是。”

    “現在是剛開春,各衙各府正是用人之初,我這王府的職位也有所空缺,不知先生願意到王府來任職嗎?”

    景闌眼閃過一道欣喜的光芒,他的確沒想到弘霖會邀請自己到府任職,如果每天都能看到這個二十多年素未謀面的兒子,自然是天的恩賜。

    但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答應。

    因爲二十多年前他是遁世離開,又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縱然時光流轉,歲月磨去了青春的痕跡,但京城應該有不少人對往昔的承皇帝有一絲記憶。王府人來人往,總有失察之時。他不願爲弘霖招來麻煩,也不願在這所皇都再見到故人。

    “承蒙王爺厚愛,但草民只是鄉野之人,哪裏懂什麼王府的庶務,怕是辦不了差事的。此外,這次進京,是想帶小女見識下帝都的繁華,小住些時日,回家鄉了。”

    弘霖皺了下眉毛,他臉的神色明明是諱莫如深,彷彿進王府當職是件多麼大不了的事一般。一時之間,真是令人費解。

    “既然先生不願,本王不願多做勉強。但先生當知,王府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說完這句話,弘霖都被自己震驚到了。不過是見過兩面的人,自己竟然在潛意識願意許下這樣鄭重的承諾,究竟爲何?

    “多謝王爺厚愛,草民告退。”

    景闌必須要離開了,因爲在聽到那句話時,他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若再多呆須臾,只怕眼淚會奔瀉而出。

    意遠送他們到了來時的側門,聰明如她早已感受到剛纔的不尋常,在景闌跨出側門之前,她揚聲喊道:“常叔!”

    景闌腳步一滯,後背發僵,並未轉身。

    “常叔,你們在家等我,等我回去了,有些事想要問你。”

    經過這短暫的對話,弘霖的思緒被擾亂了,再也無法靜心凝神練字。他乾脆撂下毫筆,踱步到書房西閣的寢間裏,從榻邊的櫃子拉出一格,慢慢拿出了裏面的東西。

    是一枚鍍金扳指和一條輕薄精美的紗絹。

    他舉起鍍金扳指,迎着琉璃窗外的光線瞧,內壁赫然刻着“承”二字。他又輕輕展開紗絹,紗絹右下方繡了一朵水仙花。

    “這是生身父母留下的遺物嗎?”意遠見他愣怔着,脫口問道。

    “是。”他望向琉璃窗外的世界,眼充滿了迷惘與失落,“太皇當年攻下金陵,我尚在襁褓,由老姑奶奶照料。後來才知,太皇入宮做的第一件事,是抹去有關承皇帝一朝的任何痕跡。這枚扳指,是父親無意見交給皇太后的,後來,太后偷偷把它給了我,藉以睹物思人。”

    “王爺…這是對太皇所爲怨恨?”

    弘霖搖了搖頭,難得細心地跟她解釋,“皇家爭鬥,你自然不懂。太皇想穩固皇權,怎麼可能不那樣做?只有讓闔宮下的宮人都忘了先前的皇帝,他才能將這皇位坐穩。”

    “……”

    “我...我不怪他”

    意遠慢慢靠近,指着他手的絲絹道,“這是蘇繡。”

    弘霖瞧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我娘從前是蘇繡繡坊的娘子,後來才被賣到青樓。她往日裏清醒的時候,嘮叨那段在繡坊裏度過的時光。”

    弘霖緊緊攥着絲絹,問道,“你會繡嗎?”

    “會那麼一點兒。”

    弘霖深吸一口氣,將兩樣東西放回了櫃格,“今兒本王也沒什麼心情了,你不用伺候了,早些回去吧。”

    意遠看着他一步步走出書房,那背影顯得格外寂寥。從前,她以爲這些皇室勳貴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尤其剛開始和這位恪王打交道時,總覺得他高高在、威風八面的。直到最近,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和他同病相憐。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

    什麼同病相憐!人家雖然沒爹沒孃,但好歹喫得飽穿得暖,過的是人人的生活。可自己呢,唉,別說了。

    從王府裏出來,意遠幾乎是一路小跑竄回了家裏,剛推開正房的門,看見景闌、寧薇、雨珉圍坐着。除了雨珉百無聊賴地撥弄自己的髮簪,景闌和寧薇臉色都極肅穆,像是有大事要發生一樣。

    “意遠!你終於回來了!”雨珉跳起來,拉她坐在身旁的位子,“爹爹不知道怎麼了,非要等你回來才告訴我,哥哥究竟是誰。”

    意遠瞅了景闌一眼,恰巧與他深邃的目光對。一種不妙的感覺從心底生髮出來,她正在思考時,卻聽景闌道,“意遠,你雨珉要聰明,應該知道了吧。”

    意遠微微坐直了身子,咬了咬下脣,“我可不敢亂說什麼。”

    “你猜地沒錯。”景闌聳起肩膀,雙手抱胸道,“我剛來的那一天告訴過你,親戚住在恪王府。是啊,沒錯。”

    雨珉噌地一聲站了起來,終於回過味兒來,“爹,你別嚇我!”

    寧薇將她按在座位,開口道,“既然你們都不知從何開口,倒不如讓我來說吧。闌哥,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有心結。而且,怡怡自從知道了哥哥的事兒,嘮叨個不停,也時時讓你心痛。”

    “……”

    “怡怡,恪王是你一直想見的哥哥。”

    雨珉慌亂地站起來,兩隻手無處安放。多年前無意間聽到父母的一次悄悄談話,讓她知道了這世界還存在着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因爲村子裏的同齡姐妹都有自家哥哥罩着,所以她無渴望能見到哥哥。

    “可是…”意遠極難爲情,“恪王的親爹不是燒死在宮城裏的承皇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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