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分明聽到她將“男女”二字咬地極重,是在刻意地提醒自己。.. 他用手捏住了盧昭儀的下頜,沉聲問:“皇后是不是又聽說什麼風言風語了?”

    盧昭儀眼閃過的驚慌錯亂已經證明了一切,她連連擺手,“萬歲爺,不關皇后娘娘的事,這些話都是臣妾想說的。”

    皇帝知道盧昭儀受制於皇后,皇后讓她做什麼事,她不敢不遵。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妃嬪,因此,他無意責怪。

    “無妨,朕也沒打算放在心。回去告訴皇后,讓她不必操心朕的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朕有分寸。”

    盧昭儀怯懦地應了一聲,“臣妾明白。”

    這一夜,很快過去了。翌日清晨,目送皇帝登御輦朝太和殿而去,盧昭儀急忙趕往坤寧宮。所幸乾清宮離坤寧宮並不遠,只用了片刻到了。

    彼時,皇后剛剛起身梳洗,聽聞盧昭儀求見,也顧不太多禮儀,讓她進內殿了。

    “你怎麼來的這麼早,事情辦的如何了?”

    盧昭儀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低着頭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辦事不利。臣妾只是提了一句,皇便立刻察覺到了......”

    皇后的手不禁一抖,心神也有些紊亂。

    “皇讓臣妾轉告娘娘,讓您不必操心他的事,他有分寸…”一邊說着,她一邊瞅皇后的臉色,只見變得愈發蒼白。

    良久,皇后才失落地說了一句話,“十年夫妻,皇終究是不信任本宮。”

    從安排梁氏女子進宮到此次的探問,皇后能明顯感覺到皇帝對她的信任日漸減少。他們本是少年夫妻,即便沒有熾熱的感情,也應當是相敬如賓的。可是如今,他的猜疑心越來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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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聽政結束,皇帝回到了乾清宮。他剛坐在御案前準備批改奏章,聽下面的人稟報道,“皇,魏國公剛從蘇州回來,候在側殿多時了,您看…”

    “召。”

    因爲蘇州織造出了問題,過年前被打發去了蘇州,直到進了二月纔回來。皇帝可不認爲這位國公爺是單純地盡心盡力去了,只怕心裏還有別的盤算…

    一襲正紅官服撞入他的視線,不等魏國公永晝請安,他說了一句,“不必多禮了。”

    永晝面見聖駕本來心虛,這下讓他更忐忑,只是顫着聲音道,“謝皇。臣日前已將所屬蘇州織造年例一一覈對證實,現具表奏,恭請皇御覽。”

    內侍從他手接過奏章,遞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卻並未接,連眼皮都懶地擡,仍舊看着手原來的摺子,只是隨口問道:“剛到金陵,回府探望了嗎?”

    永晝心裏沒來由抽動了一下,鼻頭有些發酸,“還不曾。臣總得先把要事回稟了皇,否則......當爲失職。”

    皇帝本來沒打算爲難他,害他大過年的都不能闔家團聚,這惡事已經做的夠絕了。何況,自己此刻已不再對南陽長公主有任何想法,腦子裏時常浮現的倒是另一副面孔…

    “下去吧。周東,傳朕旨意到禮部,魏國公此番在蘇州查織造年例,頗爲辛苦,準休沐七日。”

    永晝有些不敢相信地“嗯”了一聲,但回過味來,便立馬道,“謝皇,臣告退。”

    從乾清宮裏出來,永晝還不太敢相信剛纔的情景,皇帝見了他竟然沒有刻意爲難,難不成過了個年,性子都變了?而且此次覲見,皇帝竟然閉口不提長公主,只隨口問自己有沒有先回府裏探視,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轉而想到自己離家月餘,又瞬間將那些懷疑拋到腦後,腳下步伐加快,急着出宮了。

    皇帝站在硃紅菱窗前瞧着永晝步伐匆匆,未幾,匆促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不得不說,永晝和螢兒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永晝是個極溫和儒雅的人,這些年來對螢兒也足夠好,唯一可惜的是螢兒到現在都沒能生育一兒半女。自己雖然爲了螢兒嚴令永晝納妾,可無生養的事實擺在那裏,總有一天,是不能夠再回避這個問題的。

    而現在,最能困擾他心思的,已經不是年少輕狂時單戀的南陽長公主,而是另一個人。

    當穆小順說出“斷袖”二字時,自己還覺得被誤會了。可這些天平靜下來時,自己總會不可控制地想到他,想知道他是否穿暖喫飽,想知道他在做什麼,恨不得衝出宮去找他,然後把他帶進宮來,永遠不讓他離開。

    從未想過,自己會對一個男人這麼執着。大概,自己是真的瘋了。

    “皇,皇后娘娘求見。”

    “哦?”皇帝在心底輕笑兩聲,到底是坐不住找來了,“宣!你們都退下。”

    皇后緩步走至皇帝身後,行禮道,“臣妾恭請聖安。”

    皇帝轉身去扶她,卻見她今日沒有戴鳳冠,只簪了兩枚朱釵,連身穿的常服,也沒有繡牡丹、凰鳥等圖案。

    “今日怎麼穿的這樣簡便,不怕別人說你壞了規矩?”

    “臣妾前來請罪,自然不應該再盛冠華服。”皇后低眉順眼地道。

    皇帝踱步到御案後,施施然坐下,漫不經心地問,“皇后何罪之有?”

    皇后恭順地跪伏於地,“臣妾罪在從乾清宮宮人處探聽萬歲爺行蹤,更不該讓盧妹妹試探萬歲爺。”

    皇帝並未吱聲,提着硃筆在奏疏勾勾畫畫。

    皇后膝行幾步,前殷切地望着皇帝,道,“臣妾固然有罪,卻仍想爲自己辯駁一番。臣妾所作所爲,都是爲了皇,只是臣妾太過自作聰明,還不如敞開了和萬歲爺說。”

    “你起來吧,朕本來沒打算怪你和玉顏。”皇帝嘆了一口氣,“朕知道你的顧慮所在,你是皇后,本應當在朕昏聵的時候諫言的。”

    皇后泫然淚滴,“臣妾不是那個意思,絕不敢認爲皇是昏君!”

    “這是朕自己以爲的。皇后,朕爲天子,自然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放心吧,朕不會再與那個小廝來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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