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布政使司府嫡幼女薛月瑩。!”弘晟鎖眉仔細端詳畫像,畫女孩兒的相貌倒算出挑,一雙狹長的鳳眼尤爲矚目。

    只不過——她是外地臣工女眷。

    “金陵沒門當戶對的女孩兒了嗎?非要到外地去挑?這個薛氏到底是何品性,你打聽清楚了嗎?”

    皇后連忙解釋道:“萬歲爺容稟,臣妾原本也想在金陵挑的。只是前些日子朝廷秀選,臣妾也曾讓禮部和尚宮局謄了一份名單給弘霖看,後來他駁回了——臣妾以爲,那些女孩沒有他意的,所以…”

    秀選的時候弘霖正忙着找意遠,駁回名單也是無意間,皇后這分明是明白人裝傻。

    皇帝打量了她一眼,言笑晏晏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顆懷了鬼胎的心,他只問:“宣薛氏進京,到暢春園面見母親。”

    皇后歡快地欠身接旨,“臣妾謹尊聖諭。”

    “到時候,朕也過去替弘霖把把關。”皇帝又補充道。

    皇后身形一滯,心情瞬間跌入到了谷底,但仍面不改色地道:“臣妾遵旨。”

    皇帝眯着眼瞧她,早已將她的神情變化看清楚了,只不過他不願意指明,倒想看看她又在耍什麼心眼,“朕這裏還有甚多公務,你若無事,便退下吧!”

    “是,萬歲爺保重龍體。”

    待皇后一行人踏出乾清宮後,皇帝方纔下旨,令暗衛尋查關於薛家的消息。

    一天很快過去了,又到了金烏西沉的時辰。

    到了這個時辰,日光已經彌足珍貴,意遠尤眷戀般地站在宮院,望着宮巷裏來往的宮人。

    等了一整天,都沒等到想見到的那個身影。

    子蘭取來披風裹在了她身,勸言道:“小主,進殿歇會兒吧,您都站了這麼長時間了。”

    意遠悠長地嘆了一口氣,失落地朝殿裏走去,她知道,他今兒是不會過來了。

    雨珉看着她那張苦瓜臉尤爲憤懣,這男人真是薄情,之前追她的時候甜言蜜語,恨不得摘星摘月,這會兒因爲這麼一點兒小事,翻臉不認人了。

    “等下回他來了,咱也不理他,讓他這麼得瑟,給點兒好顏色不知道姓甚名誰了!”

    意遠也覺得自己沒志氣,三言兩語被他哄的團團轉,忘記了先前他做的事兒。到底是自己已經用情了,此刻已經覆水難收。

    她懨懨地提不起精神來,好歹扒拉了點兒飯菜喫,躺下歇息了。

    只是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今天早發生的事仍不斷在她腦海回放,一刻還沉浸在他爲自己做米糕的幸福,下一刻被他冷淡的話語給驚醒。

    她嗚嗚地啜泣起來。自己從小混跡民間,雖然受過不少欺負,但隨着成長,她早不輕易落淚了。可自從進宮以來,她總是委屈地想哭。

    “真再也不想…不想理你了,可我…可我還是會好難過…”她縮在錦被之,手緊緊攥着他的玉佩,“你都…你都不一定理我…是嗎?”

    淚水浸溼了方枕,她想騰出一隻手來擦一擦臉的淚水,卻忽然感覺身下的被褥沉了沉,一個軀體靠着她的後背將她包了起來。

    她嚇了一跳,正要大喊,卻被那人捂住了嘴。

    “是朕,別叫。”

    意遠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滯住了,他…他怎麼來了?

    弘晟剛到的時候聽到了殿內的啜泣聲,那聲音分明是她的。果然,自己又嚇到那丫頭了。

    意遠瞬間止住了哭聲,只不過她的身體還在微微抽動。弘晟扳動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我聽見你哭了。”

    原本她都憋住了,經他這麼一句話,她又不可控制地嚎啕大哭起來。弘晟心似針扎,緊緊擁她入懷,“是我不好,該早些給你解釋清楚的。”

    “…”

    “我不該亂生氣亂髮脾氣的...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她的哭聲依舊沒有停止。

    弘晟開始手足無措起來,講真的,他不會哄女人,因爲之前從來沒哄過女人。六宮妃嬪哪個不是看他的眼色行事,尋常女人撒嬌都會惹他不悅,更別提趴在他懷裏嚎啕大哭。

    對於她,他是真的願意掏心窩子,大概這是愛情要到來了吧。

    他抓耳撓腮地問:“你想怎麼出出氣,我全聽你的…要不你打我兩拳…”

    “嬪妾沒事了。”她突然抽身離去,自己抱住身體縮成一團,“萬歲爺怎麼來了?嬪妾有失遠迎。”

    “不是說好了沒人的時候喊我弘晟嗎?”他假裝鎮定地往她面前蹭了蹭,“小傻瓜,今天早我是故意把你打發走的,要不然場面沒辦法收拾了。”

    意遠知道他會尋藉口表現對自己的不滿,造成一種假象,來替自己遮擋來自後宮的冷箭。可是那個時候,他的臉色並不像是在演戲的,那眼神的冷淡與疏遠是真切存在的。

    他是對自己動火了。

    弘晟見她仍防備着,懊惱地拍了下額頭,沉聲道:“意遠,對不起。因爲…因爲我是帝王。”

    “…”

    “我登基御極已經八年了,若是從執掌朝政開始算起,則是十年。十年來,我處在雲顛的位置,時刻告誡自己君王乃孤家寡人,只有能震懾衆生才能穩坐帝位。所以…所以習慣了被人察言觀色的生活了…”

    “…”

    “對於你,我總想着撇開爲君的那一套,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見她耷拉着臉仍不說話,他清咳了兩聲,側過身下榻,“既然你不想說話,那算了,我先回去了。”

    “別走!”

    弘晟驚喜地轉過頭來,對她那雙清亮的眸子,“你說什麼?”

    意遠撇着嘴巴,像蚊子哼哼一般嘟囔道:“萬歲爺是偷偷摸摸過來的吧,這會兒各宮都已經鎖了,您翻牆也不怕摔着…”

    弘晟嘴角勾起一個滿意的弧度,不愧是他的女人,果然心有靈犀,他湊到她面前道:“這皇城大內的牆,我從十二歲起爬遍了,你用不着替我操心。”

    意遠嫌棄地用手推拒在他胸口,冷着臉道:“別離我這麼近,我也沒替你操心。我有個事要問你,你可要認真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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