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闌密切關注着將軍府的動靜，兩天前頻繁有將領出入弘霖的府邸，他感覺到了不尋常。大年三十這天再去城門口看了下兵力部署，他瞬間明白了弘霖的計劃。
弘霖想要夜破敵營，可他卻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現在不再是京城高高在的親王，而是歸北境主帥蕭勇節制的一州將領。即使趁着敵人放鬆警惕夜破敵營是個正確的選擇，可卻會爲他帶來巨大的麻煩。
將不服帥，必爲所忌。
景闌推開落腳地方的門，卻見屋內熱氣騰騰。寧薇剛煮了一鍋餃子，見他回來，招呼道，“快過來給我搭把手，馬出鍋了。”
景闌卻沒回話，一邊回屋找厚重的衣裳穿，一邊道，“給我幾兩銀子。”
“你又要銀子幹什麼？掙的還不如花的多呢！敗家不敗家？！”
換了平時，景闌肯定軟磨硬泡地求他，但這會兒已過酉時，他必須趕在弘霖出城時買好馬匹，所以這會兒神情格外嚴肅，“快些給我銀子！明兒一大早我街攬活。”
寧薇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將餃子撈出來後，到臥房取出壓箱底的銀袋。
景闌嘩啦啦將銀子都倒了出來，揣了一半進口袋，“應該夠了。”
“你這是做什麼啊！這足足五兩銀子呢！”
景闌抄起厚重的斗篷往外跑，“你自個兒喫飯吧，我回來可能晚！”
寧薇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跑出院子了。暗沉的夜色，很快不見了人影。
——
戌時將過，齊州城內熱鬧非凡，到處洋溢着慶賀新年的氣息。而在南城門處，齊州守兵已經全部集結完畢。
“將軍，齊州五千守兵已清點完畢。”
弘霖輕“嗯”一聲，望了望深沉的夜色，吩咐道，“派出一隊人馬，清理守在城外的探子。”
“是！”
弘霖勒緊繮繩，靠近列隊的士兵，高聲道，“諸位好兄弟！今夜你們本該闔家團圓、共享天倫，但是，此刻你們卻站在這裏，準備出發進擊對面的韃靼人！今夜，你們當的有些人註定回不來，註定再也見不到父老妻小。”
“……”
“可是我希望你們能明白，若今夜不出擊，韃靼將來勢必還會侵擾齊州城。到時候，你們的父老妻小都將陷於危難之，或爲敵殺，或爲敵虜，或爲敵辱。”
“……”
“所以這一戰，你們不是爲了朝廷，是爲了自己！是爲了你們自己的父老妻小！”
原本低落的士氣此被點燃，將士們紛紛高舉手火把，吶喊聲經久不息。
埋伏在齊州城外的探子被無一例外地解決了，所以當大軍靠近，韃靼人仍舊沒有絲毫察覺。
弘霖決定採取速戰速決的策略，所以當響箭放出的時候，他便帶頭衝進了敵軍陣營。韃靼人完全沒想到會有人馬殺過來，尚且在睡夢，已經被取了首級。
而弘霖這邊正是激烈，韃靼人雖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他們很快集結完畢。這個遊牧民族骨子裏的兇狠漸漸顯露出來，兩方僵持不下。
“殺！”
“殺！”
景闌趕到的時候，韃靼軍營已經火光沖天，兵器碰擊聲不絕於耳。景闌一面注意着周圍的危險，一面尋找弘霖身影。
“看見你們將軍了嗎？看到恪王了嗎？”他歇斯底里地問周圍的人，但卻沒人迴應，當真是生死一線，其他什麼都顧不了。
景闌朝韃靼軍營深處而去，他堅信弘霖身先士卒必定會往前衝。在漫天火光，他似乎找到了那個年輕堅毅的身影。
“弘霖？”
弘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習慣性轉身望了一下，便看到一人一騎飛速朝他奔馳而來。
看到景闌，他火氣又拱了來，“你怎麼在這兒？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弘霖！聽我的，趕緊回去！這一仗你不能主動打啊！”
弘霖原本不爽，聽到他勸退愈發惱怒，“閃開！不要擋着本王殺敵！”
“弘霖，你可曾想過沒有帥令擅自動兵的結果？哪怕你給皇帝書，得了皇帝默許再動刀兵也不遲啊！”
弘霖怒吼道，“你個酸儒懂什麼用兵之道！再敢阻攔本王，軍法處置！”他終究不顧景闌勸阻，揮起刀砍殺周圍的韃靼人。
景闌心力交瘁，自知勸不動他，便欲離去。可在轉身的那一霎那，他看到不遠處帳篷後衝出一個韃靼騎兵來，那人揮舞着刀朝弘霖砍來。
“弘霖小心！”他不假思索擋了過去，儘管揮動手劍割了那人的喉嚨，但肩膀還是了一刀。
弘霖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綿軟倒了下去，傷口處鮮血四濺，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常先生？！”
景闌臉色蒼白對他搖頭，“孩子，你沒事好，不要試圖一口氣喫成個胖子，這場仗已經打的很漂亮了，適時便收吧。今兒是大年夜，殺戮太多不好。”
弘霖聽了他的話，對副將吩咐，“鳴金收兵！”
韃靼人被殺的所剩無幾，他們衝出去也沒有費太大功夫。弘霖將景闌安置在馬背，飛速趕回齊州城。
彼時，薛月瑩不顧丫鬟勸阻，執意站在將軍府門前等候弘霖。她看到街巷飛奔而來的那匹馬時，終於將心放回了肚子裏。
弘霖先行跳下馬，一邊攙扶景闌下馬，一邊喊，“快去找大夫！”
他們兩個人渾身都是血，薛月瑩被這陣仗嚇的不輕，“這是怎麼回事？”
“快過來搭把手。”弘霖蹲下身去，試圖背起景闌，薛月瑩連忙伸手去扶。
“弘霖……”
“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他背起景闌，疾步朝臥房跑去。
“弘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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