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韻聽到皇帝呵斥,花容失色地欠身道:“萬歲爺息怒,請聽臣妾解釋。臣妾知道這元節宴乃是家宴,既然是家宴,總該有些家的氛圍。皇子公主們都小,將他們扔在一旁,他們怕是會拘束着,照顧不好自己。這樣臣妾等人各自照顧一名皇子,也礙不了事。”
弘晟纔不會聽她的狡辯,因爲他早已看穿她的想法。她們蕭氏一族這樣心急嗎?現在便準備開始拉攏皇子了?
蕭蘭韻鼓足勇氣迎皇帝探究的目光,但她的眼神並不堅定,出賣了她心所想。
弘晟環顧一圈,幾個孩子都目光無邪地望着自己,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冷笑一聲,暫時不打算將此事鬧大,“平身,都坐吧,開宴。”
司禮監內侍高呼“開宴”,便見舞姬們紛紛自殿內兩側輕步走出,伴着絲竹樂聲開始跳舞,將適才尷尬的氣氛一掃而淨。
意遠側身對坐在身旁的三皇子說:“你想喫些什麼呀?”
三皇子乖巧地坐在一旁,兩隻小手垂放在膝蓋,澄澈的眼睛夾雜着一絲無措,最終他搖了搖頭。
“好吧,那先給你夾個獅子頭,還有一些青菜,慢慢喫哦。”意遠從沒哄過孩子,這種聲調在她自己聽來都肉麻不已。
所幸三皇子很乖,她給夾什麼東西,他喫什麼。她敬酒騰不開手時,他坐在旁邊靜靜等着,不哭不鬧。
意遠忍不住開始天馬行空,如果自己要生孩子,也一定要生這種白淨漂亮而且乖巧懂事的孩子。
“三皇子,你還沒告訴我自己的名字呢?”
三皇子剛夾起翠盤的蔬菜,又放了回去,然後正經地對她道:“兒臣玄暉。”
意遠像慈愛的老母親一樣,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玄暉真乖。”
然而這副場景落在弘晟眼,不是那麼和諧了。那丫頭從開宴起忙前忙後地照顧小的,旁人過去向她敬酒,也只被她敷衍幾句話。至於自己,她更是沒擡頭看一眼。
“咳……”皇帝陛下突然重重咳嗽一聲,引來衆妃嬪的關懷注視,蕭蘭韻更是體貼地送一杯清茶,“萬歲爺嗓子不舒服?今日可要少飲些酒。”
見某個女人仍舊沒有任何反應,皇帝陛下不悅地倚靠在了龍椅,周圍侍膳的人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來,面面相覷地望着彼此,生怕是自己惹怒了龍顏。
然而周東並不像他人那樣糊塗,他侍候了皇帝十幾年,十分清楚皇帝此刻的想法。雖然皇帝陛下沒盯着某個方向看,但他的心卻是望向那邊的。
周東對徒弟吩咐一聲,遞了一盞金樽到意遠面前,“靜妃娘娘…”
意遠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這是什麼意思?”
“奴才師傅吩咐奴才給您送過來。”
意遠掃了一眼周東,卻見他拼命地朝皇帝的方向努下巴,皇帝的臉色分明鐵青難看。瞬間,意遠恍然大悟,端起漆盤的酒樽,慢慢朝正前方走去。
“皇——”意遠難得嬌嗔,話一出口便讓人酥麻了半個身子。
弘晟挑眉望着她,眼滿是玩味的意思。
“元佳時,臣妾恭祝皇龍體康健、萬事如意。”
弘晟很是滿意,眯眼回了句,“多謝愛妃。”
本是帝妃間的濃情蜜意,落在周東等侍從眼便不是那麼簡單,誰都知道皇帝陛下自從遇到靜妃之後,變得格外愛喫醋。而蕭蘭韻等妃嬪看到這副場景,簡直快要把肺給氣炸,早不知在心底咒罵了靜妃多少次。
應付完弘晟,意遠回到自己的座位,這會兒玄暉也喫的飽飽了,其他幾位皇子喊他過去玩,他卻坐着沒有動彈。
意遠只以爲他這是拘束,便和藹地拍拍他的肩膀,“去跟他們一起吧!”
玄暉仍在猶豫,垂着眼簾一聲不吭。
“怎麼了,玄暉?”意遠關懷問道。
這時候,玄暉仰起頭來深切望了她片刻,然後起身跑出去了。
意遠只當是小孩子的膽怯,沒有怎麼放在心。所幸玄暉還有奶孃和侍女照顧,不用她時時跟着。
元節宴看似熱鬧非凡,席間觥籌交錯,實際卻暗流涌動。初掌六宮大權的貴妃和深受皇帝寵愛的靜妃老死不相往來,席間更沒有舉樽共飲,無疑成了兩大對立的派別。後宮的女人們都十分精明,一眼看出了這種情勢,也紛紛在這場宴會選擇了投靠的對象。
後宮爭權只在朝夕。
元節宴散後,皇帝很早起駕回了乾清宮,緊接着妃嬪們也都散去。意遠卻不慌不忙,想着難得能看到月盈美景,便拉着雨珉慢悠悠在宮巷溜達。
“你接到常叔的回信了?”
雨珉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意遠嘆了口氣,“整個晚你都心不在焉,下半晌又跟弘佑聊了那麼久,你當我是傻子啊,什麼都看不出來?常叔怎麼回你的?”
雨珉悶聲說:“我爹讓我自己做主。”
“那不簡單了?”
“這樣更麻煩!”雨珉噘嘴說道:“我當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意遠,嫁人不能只看自己的心意,也要考慮以後的生活。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和弘佑好了,以後怎麼面對爹和太皇。”
“該怎麼面對,怎麼面對。”
一個聲音從正前方傳來,意遠和雨珉紛紛望了過去,卻見弘佑神色凝重地站在他們不遠處。
意遠見他穿了隨意的海藍常服,疑惑問道:“弘佑…你這是從暢春園回來?”
弘佑快步走過來,牽住雨珉的手,“今夜我和爹孃坐下來商量過了,他們不會再阻撓我們,他們願意接納你爲宇氏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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