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宮女聽到她的呼喊,連忙端了杯清水過來。但剛遞到紗帳裏時,意遠一把抓住了她,她只覺滾滾的熱氣傳到了自己身,“呀!娘娘的手怎麼這麼燙!”
意遠也沒想到自己受風寒會發熱,從前她體格還算不錯,得了風寒好好睡一覺便能痊癒,這一次卻沒能抗住,病倒了。
大半夜傳來太醫,太醫把脈看診,開出藥方再煎藥,等她喝下藥去,已經過了寅時了。
子蘭望着躺在榻安然入睡的人兒,輕聲吩咐宮女們,“你們都下去歇息吧,我守着娘娘便行了。”
“是,子蘭姑姑。”
宮女們還未退下,外面又有內侍來報,說是皇帝御駕已到翊坤宮門。
子蘭和菡萏對視一眼,匆匆起身迎駕,只見皇帝身着玄色冕服匆促而來。
弘晟目含焦急,“怎麼突然間病倒了?宣太醫時怎麼不到乾清宮來報一聲,害的朕今早才知道。”
“娘娘昨兒把自己的披風給三皇子了,約莫是在寒風受了凍,才發熱的。”
弘晟下巴顫了兩下,寡淡地應了聲,到意遠榻邊坐下。她睡的不算安穩,夢還皺着額頭,雙頰像夕陽下的晚霞那般紅,腮邊掛着幾滴汗珠。
“意遠,對不起…”弘晟抓住她的雙手摩挲,歉意滿滿地道,“朕現在要去視朝,你乖乖睡一覺,等朕下朝立刻回來看你。”
而意遠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不安地在錦被翻了個身,側身朝裏睡去了。弘晟留戀望了一眼,終是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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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睡了許久,意遠才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熱過後,渾身痠麻無力,骨頭都像是酥了一樣。偏偏她還熱的很,以至於特別想掀開錦被,手卻沒力氣。
“你醒了?”
頭頂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不用說也知道是誰。意遠心裏還窩着火,懨懨地側過半張臉去。
弘晟知她心裏還氣着自己,想挽回女人心意得放下架子,遂厚着臉皮蹭了過去,“好乖乖,還氣我呢?”
意遠用盡力氣擡起手在他身推搡一把,然後抱着錦被側過身去,“知道我氣你,還不快點走,賴在這兒幹嘛!翊坤宮可容不下萬歲爺這樣的大佛…”
弘晟輕哧一聲,“這話你說錯了,我哪是佛啊!佛慈善,你瞧瞧我,動不動發臭脾氣,還得再回爐修煉修煉。”
意遠板着臉斜瞄他,心怒火已減了三四分,“這會兒什麼時辰,你怎麼會在這兒。”
弘晟見她脾氣有所和緩,繼續道:“你這一覺可是睡足了,從寅時睡到了未時。你還沒醒過來,我哪兒放心啊,把摺子扛到這裏來批了,這下處理政事和照顧婆娘都兼顧了。”
意遠嬌嗔哼了一聲,“誰是你婆娘啊!想的美。”
弘晟厚臉皮蹭過去,“可不是溫柔體貼如花似玉身段玲瓏惹人喜愛的你嘛!”
這便是講和休戰了,意遠也沒想到昨兒還吵的翻天覆地的兩個人瞬間能開始打情罵俏,反正他願討好自己,自己也不願當受氣包。乾脆兩個人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儘管意遠不再計較了,但弘晟還是有些歉意,昨兒的事本是他不對,從沒有對着女人和孩子發脾氣的道理。爲了表達誠意,在意遠醒來後,他特意讓周東去書房宣旨,讓玄暉到翊坤宮來面見靜妃。
玄暉雖然年紀尚幼,卻也知道回報感恩。疏月告訴他是靜妃護佑了自己後,他便想着去感謝靜妃娘娘,正在發愁怎麼偷偷跑過去時,聖諭恰傳來了。
玄暉到的時候,弘晟正在細心喂意遠喝粥,說來有些尷尬,他以前從沒做過這種事,所以用勺子舀粥後也不知道先吹一下,結果活生生把意遠燙了一下。
一看到孩子來了,意遠噌地把碗給搶了過來,她可不想小孩看到這麼不正經的畫面。
“兒臣恭請聖安,給靜妃娘娘請安。”
意遠本想招手喊他過來,但想了想自己尚在病還是算了,便輕聲道:“玄暉不必多禮,快坐吧。”
玄暉怯怯看了弘晟一眼,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弘晟輕咳一聲,朝藤木凳擺了擺手,“坐吧。”
玄暉這才坐了過去,兩條腿緊緊併攏着,雙手搭在膝蓋。
意遠對子蘭使了個眼色,便見她帶着一衆宮人盡數退下。然後聽意遠問道:“昨日你告訴我,沒有帶小鳥,到底是怎麼回事?父皇現在在這兒,屋子裏也沒其他的人,玄暉告訴我好嗎?”
玄暉垂下了頭,緊張地揪着手指,沒有說話。
意遠推了推弘晟,對他傳遞着眼神。弘晟難得地放輕聲音,“呃…朕知道你向來不是玩物喪志的孩子,昨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儘管告訴朕,朕不會怪你。”
玄暉這才擡起小腦袋來,如寶石一般的大眼睛閃爍着可憐的意味,“兒臣沒有帶着小鳥去覲見父皇…兒臣知道那是不敬之罪…”
弘晟剛要追問,卻杯意遠給攔住了,“先聽玄暉說完。”
玄暉抿了下脣,繼續道:“杜師傅說讀書不可一心二用,所以兒臣只在休息的時候玩耍過小鳥…師傅開始講書,兒臣放到木屜裏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小鳥又跑到了兒臣廣袖…”
弘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玄暉的樣子着實不像是在撒謊,那麼是有人在做惡作劇陷害他了。
弘晟前將玄暉抱了起來,嘴角含笑地看着他,“朕最喜歡誠實的孩子,玄暉做到了,朕很欣慰。昨日之事是朕冤枉了你,是朕的錯。”
玄暉有些惶恐,“兒臣…不敢。”
他將玄暉抱到意遠面前,然後走到隔斷外,對周東吩咐說:“傳朕旨意,即日起玄暉不必再住在圍房,遷至景仁宮與太子伴讀。半個時辰後,令太子勤政殿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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