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晟抱着她不肯撒手,“怎麼欺負他了,難不成你要我當十個月的和尚?!”
意遠一貫堅持的是可以委屈他不能委屈孩子,所以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抵死不從,將他趕出了臥房。
弘晟喪着臉,是個人都能看出皇帝陛下的不爽,但沒人敢再把他惹毛了,紛紛屏着氣息在前侍候。
弘晟走後,意遠來不及歇息,便去了承乾宮那邊。彼時,醫女剛爲密妃敷藥,她正平趴在榻動彈不得,一看到意遠,便掙扎着想坐起來。
意遠快步走到她榻前,“密妃姐姐小心後背的傷,無須多禮。”
密妃額頭佈滿汗珠,面部因爲劇烈的疼痛而有些抽搐,許是失血的緣故,她面無血色,臉色蒼白如同紙片人。
“還勞駕你來看我…其實沒有大礙的…”
意遠抽出廣袖下的白梅星點素紗手絹,輕拭掛在她額頭和臉頰的汗珠,“姐姐本是因我而受傷,若我不過來探望,心裏怎能過意的去?此番讓姐姐受苦了,還不知要將養多少時日。”
密妃陳蘊卻是發自內心地笑了,“不算苦,雖然捱了幾鞭子,但總算和蕭蘭韻劃清界限了,從此以後,我與她老死不相往來。”
意遠遲疑片刻,還是問出了心的疑惑,“姐姐莫要怪罪我,我還是想知道令堂會去往何處,她在蕭府不會被人爲難吧。”
“適才皇已經答應我,先將母親接出安置好,待弟弟授官職後,便賜府居住,你不必憂心。”
意遠心突然閃現一個想法,興致勃勃地對密妃講,“我娘如今也在宮外住着,不如便請令堂去別院跟她同住,這樣也免去許多孤寂,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那真是再好不過,只要皇同意便好。”
意遠拍着胸脯,胸有成竹地道:“姐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他不敢不同意。”
陳蘊靜靜看着她,平和的面容難掩羨慕之情,“多謝妹妹肯成全我的心願,待我離開這個牢籠後,必去香火旺盛的廟宇,爲你和皇祈禱誦經。”
意遠知她心裏難受,只道:“姐姐受了傷,還是睡會兒吧,我便先離開了,改日再來探望姐姐病情。”
陳蘊無聲點點頭,目送她離開了寢殿。
意遠從承乾宮走出來,心境卻並未因此開闊,反倒憋悶起來。她望着重生綠葉、日漸茂密參天的槐樹,心頭忽然酸酸的。後宮像密妃這樣無寵無愛的女子太多了,她們也許終日不得見皇帝,只能孤單地守在自己那一隅天地,靠發呆來打發無聊的時光,直到紅顏凋零。
“娘娘?您怎麼了?”小宮女見她止步不前,以爲哪裏出了差錯,故而小心翼翼問道。
“沒事…我累了,咱們回宮吧…”
小宮女“噯”了一聲,連忙伸出手來扶她。意遠走在這森嚴巍峨的皇城大內,擡頭仰望着被陽光照射的金黃色琉璃瓦頂,突然生出一種罪惡感。
她忽然發現,自己和皇帝走了太后和太皇的老路,一人專寵,便意味着剝奪屬於其他人的幸福。但是,她又不想和那麼多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她渴望夫妻白頭到老的生活,不希望有別的人涉足她和弘晟的感情世界。
這二者之間的衝突,讓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思慮良久,還是決定不告訴弘晟。一則他整日忙於政事,她不想讓他再爲後宮的事情分心;二則按照他那個脾氣,纔不會心思細膩到關懷那樣多人。
這一日,意遠靠在南窗下靜靜翻着詩集,窗櫺下襬着的蘭花盆栽愈發趁的她面容恬淡,雖是簡裝淡容,卻已有了後宮皇妃的端莊模樣。
雨珉站在廊下侍弄花草,一邊嘟囔着抱怨,“這纔剛進三月,怎麼這樣熱了,又出了一身汗。”
意遠回頭笑話她,“你要是嫌熱別倒騰了,進來歇一會兒吧,別在我耳邊跟只蒼蠅一樣嗡嗡。”
雨珉生氣地撂下手的花灑,“梁意遠!你要是這樣說我,我出宮去!不伺候你了!”
意遠捂住自己可憐的耳朵,討饒地朝她遞了個眼神,“說實在的,你倒真不用將大好時光耗在我這兒,現在太醫和醫女圍着我團團轉,絕對出不了大事,你去睿王府和你的小哥哥好生溫存吧!”
雨珉探着身子彈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你真是一孕傻三年,孤男寡女的,誰去他的睿王府?我怎麼着要等爹孃回來再好好商量一下,這事急不得,先皇后崩逝未滿一年,我跟他算再熱絡,也不可能那麼快成親的。”
“……”
“說起來,最遲十一月你要生孩子了,若你真生下皇子,那皇后之位肯定跑不掉的了。到時候,沒準咱們一起成親。”
意遠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胡言亂語什麼!小心讓有心人聽去編排我!”
雨珉俏皮地吐着舌頭,“解釋便是掩飾,明明心裏是那麼想的…”
她話未說盡,便聽到宮苑外傳來急切的呼聲,意遠和她同時向宮門外望去,卻見內侍小海子飛一樣地竄了進來,“娘娘!娘娘!”
意遠料想他這般焦急定然是出了什麼事,便穿繡花鞋走了出去,恰好雨珉也撂下手的花灑走了過去。
“這麼着急,是前朝出什麼事了?”
小海子氣喘吁吁地道:“甘州大營八百里急報剛剛送入乾清宮,皇看了一眼便下旨立即召集兵部大臣和五軍都督府的將軍們,聽說是韃靼人有了大動作,全線進擊大周邊防!”
“全線進擊!”意遠驚訝片刻,雖然弘晟早有論斷,韃靼要趁開春之際偷襲大周,但全線進擊恐怕卻也在意料之外。
雨珉失神片刻,反應過來便朝翊坤宮外跑去。
“你要去幹嘛!”意遠疾呼。
雨珉回首堅毅地凝視着她,“對不起,意遠,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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