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弘佑不樂意了,“你怎麼不誇我?我也是過戰場的人了!”
惠陽沒大沒小地彈他的腦門,“你也不錯,總算像個成熟的男人了!”
弘霖淡淡笑着,對弘佑說:“帶冉兒去爹孃那邊吧,我有幾句話想對…意遠說。 !”
因他直呼“意遠”,惠陽拋了個警惕的眼神過來,但是弘佑知道他不會再跟意遠有任何感情的糾葛,遂拽着惠陽走遠了。
意遠靜靜站在飛雲閣前的鵝卵石路,看着弘霖從遊廊那邊走到了自己面前。他離開京城也有半年時光了,似乎是在北境吹了太多風沙,皮膚不再如從前那般細膩,臉的肌膚有些許的皴裂。
而且,曾經那個跳脫衝動的親王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他變得沉穩堅毅,已經不再是意遠認識的那個恪王了。
意遠對他笑了笑,指着石凳道:“坐下說話吧!”
“嗯。”弘霖輕聲應下,坐在了她對面,“我到這邊來看你,月瑩是知道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她注意到他對薛月瑩稱呼的轉變,料想他們倆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冷冰冰的,開始產生夫妻的感情了。
“她跟着你去了北境苦寒之地,一切都好嗎?”
弘霖笑了,眼洋溢着滿滿的寵溺之情,“她性子剛烈,去了北境倒像是撒歡了一樣,包攬軍營的庶務。甚至攻奪甘州時,她還硬要戰場,簡直是穆桂英再世。”
意遠聽他的描述,也對薛月瑩敬佩不已。當初她陪同弘霖一同前往北境時,所有人都以爲她擔心弘霖在外花天酒地纔跟過去的,但她卻用實際證明,她是真的一心牽掛丈夫,渴望與他並肩而立。
“意遠…你呢?”他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孩子幾個月大了?皇兄待你好嗎?”
意遠幸福地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已經四個月了,弘晟他十分看重這個孩子,巴不得孩子立刻從孃胎裏蹦出來呢。”
弘霖淺笑不語,曾經他執着的已經完全放下,她也不再躲避自己,世事能走到如今的地步真的是天眷顧。
思慮良久,意遠還是問道:“此番回京,你們能住多久?總該不會立刻要回北境吧?”
“北境軍營諸事已經安排地差不多了,韃靼剛遭遇大敗暫時不會捲土重來,皇兄也派欽差前往北境監視城防、民生等諸事。只要北境沒有異樣,我暫時不必回去,等到秋後再回去。”
聽他這樣說,意遠鬆了口氣,“趁着在京城的這些日子好好陪陪夫人,她每天總唸叨你。”
弘霖“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來告別道:“你先歇着吧,我去畹花居那邊了。”
意遠也隨之站起身,目送他離去,在他踏遊廊時,她脫口喊了句,“弘霖!”
弘霖驀然回首,眼情緒紛雜萬千。
意遠感到自己的鼻頭有些酸楚,弘霖走到今天這一步的確不容易,她只希望他能珍惜現在擁有的,“你...會成爲一代傳名將。”
當夜,爲了迎接弘霖等人歸來,在暢春園舉辦了家宴,意遠自然是陪在弘晟身邊,衆人心照不宣,蕭氏倒了之後,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弘晟冊立意遠爲後。看到下首的後輩們都成雙結對,太后也難得喜逐顏開地喝了幾杯酒。
席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久久沒有散席的意思。但意遠懷着身子容易疲倦,她簡單用了些飯食,便早早回明庭休息了。
金陵夜色斑斕,夾雜着熱浪的風滾滾襲來,意遠漫步在遊廊,頭頂的竹製輕紗燈搖搖曳曳,映照着遊廊花好月圓紋的刻梁。此情此景,讓她也有些恍惚。
“娘娘?您怎麼了?要坐下來歇一歇嗎?”
意遠伸出手扇了扇風,“雨蝶,你說今年怎麼這樣熱啊,才走幾步路,我感覺快喘不氣來了。”
小宮女笑着說:“這是老天爺的意思,又不是咱們凡人能決定的。其實奴婢倒沒覺得怪,因爲在奴婢印象,小時候有一年的春天,今年還熱呢!那個時候,奴婢和家裏的哥哥們去村口的淺塘裏泡着,那才叫一個涼爽!”
意遠能想象出那種場面,三五成羣的小孩兒到池塘裏撈魚蝦玩,簡直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光,“經你那麼一提,我也想起來了,似乎還真有那麼一年,我記得那年春天熱,夏天倒涼快,全賴那年夏天下了那麼多雨…”
她越說聲線越低,臉的喜悅之色也漸漸褪去。
雨蝶看到她凝重的臉色,驚恐地問:“娘娘?您怎麼了?”
意遠忽然抓住她的手,“那年夏天一直在下雨,後來……”
雨蝶驀然睜大雙眼,“後來發澇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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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遠對自己的記憶並不是很相信,翌日她硬是要求回宮,趁着在乾清宮伴駕,偷偷到東閣藏書處去翻了一回史書記載。
事實證明,她沒有記錯。
玄德十二年的春天異常炎熱,進入夏季後氣候卻漸漸轉爲清涼,那年整個七月都在下雨,最後引發了黃河長江的澇災,不僅淹了半個大周,糧食顆粒無收,甚至數以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
若非大周國力強盛,在豐年有所積累糧食,戶部銀餉充裕,恐怕回引發民怨,直接導致動亂。
合案卷後,意遠的心撲通撲通跳,她清楚的知道,今年的燥熱程度遠甚於玄德十二年。
“朕還以爲你回翊坤宮了,感情躲到這裏來了。你不是一直嚷嚷熱嗎?怎麼跑到這密不透風的東暖閣來了,還窩在最裏面的書架旁。”
意遠轉身躲進他的懷裏,像受了驚的小鳥一樣。
弘晟有些莫名其妙,摸着她的頭問:“從早朕覺得你不正常,又怎麼了?”
意遠悲嘆,“弘晟…我知道道晏所說的大難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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