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我們一行總算結束了小半月的行程,終於回到了鮮虞太子府。

    而回到太子府的第一天,我幾乎是在桃心和晚兒這兩個丫頭的哭哭啼啼中度過的。

    驚雲和驚羽兩姐妹因爲一直待在公孫子都的身邊,卻是對旁人有些戒備,所以當桃心在我面前哭鬧指責我沒義氣一跑就是大半年的時候,就連平日裏最愛絮叨的驚羽都未吱一聲,只是低着頭絞着手指滿臉的無所適從。

    金雅呢,自從見我和殷臨浠變得更親密了以後,似乎是受了刺激,在馬車將將停在太子府門前時,她就一聲不吭的下了車,回了輔國將軍府。

    殷臨浠也並未在意她,倒是前腳一沾地,後腳就說要找他父皇爲我求情。

    起先我還擔心頗多,害怕殷臨浠他爹因我的事遷怒與他,準備同他一起去請罪的。

    但殷臨浠卻一再和我保證說他一定有辦法讓他父皇同意的,我去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最後我一想,其實他說的也不無道理,畢竟是我擅自離開鮮虞在前,況且我在殷臨浠的老爹那裏還有一筆十萬精兵的血債,他瞧了我自然得更加着急上火。

    遂只得同意留守府中,等待消息。

    殷臨浠這才匆匆的往宮裏趕去了。

    直到暮色愈見濃重以後,才從宮裏急急忙忙的來了個報信的宮人。

    見我在正堂上坐着,立馬誠惶誠恐的跪下了地,“稟稟太子妃娘娘,奴才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特來相告大事。”

    “大事”

    那個李氏嗎她能有什麼大事

    還有怎麼我一回到鮮虞,她就像接受到了訊息一般,立馬就派人上門了

    難道是殷臨浠在殿前說的

    帶着這些疑慮,我略瞄了那宮人一眼,然後擡手牽起裙襬,起身,“說吧,皇后娘娘讓你相告的是什麼大事”

    宮人微微瑟縮,低着腦袋卻是焦急出聲道,“太子妃娘娘,你快進宮瞧瞧吧,再晚些,奴才擔心太子殿下的身子會受不住啊,畢竟當時殿下爲你滾了刀榻,傷口還沒好全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殿下他怎麼了滾刀榻又是什麼怎麼回事”我擰着眉,聲音不由的提高了幾分。

    宮人見我的樣子,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繼續道,“太子殿下進宮本是爲娘娘你求情的,但皇上說什麼也不答應讓你重新留在太子府裏,還說”

    說到這,宮人滿是顧慮的瞧着我,似乎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說還是不該說。

    我揮了揮手,快步走到他身邊道,“皇上還說了什麼公公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聽我這樣說,宮人才鬆了口氣,繼續道,“皇上說,太子妃娘娘你乃生爲不祥之人,之前擅離鮮虞也就不提了,如今你再回來,他定是要殺了你的不僅如此,他還令太子殿下速速與你撇清關係,可太子殿下不依,皇上盛怒之下,就下令讓禁軍將他關起來用刑,直到他同意休妻爲止。”

    “休妻”我喃喃自語了一聲。

    心下當即明白了,殷臨浠的老爹這是做給我看呢

    因爲他不能直接對我用刑,畢竟我是鮮虞國太子名正言順迎娶的正妻,又是前鍾離的公主。

    就算鍾離此時已然亡了

    就算我確實擅離鍾離,但只要殷臨浠沒寫下一紙休書,我仍然是這鮮虞的太子妃,頂多也就是多個行爲放蕩的罪名,卻罪不至死。

    可他不同,他身爲鮮虞的君主,若是輕易殺了我,落得個背信棄義、欺凌亡國女的罵名,又該拿什麼去堵住天下人的悠悠衆口呢

    所以,他想殺了我就必須要殷臨浠親自寫下休妻書。

    這樣一來他就能以我離經叛道出走他國、不遵循國法甚至任何一個理由,將我置之死地。

    怪不得,李氏會如此積極的差人來通風報信了,其目的就是爲了讓我撞上那柄刀口,她明明知曉皇上此刻盛怒,我再湊過去

    就算不死也得令半條命去了。

    而李氏這種毫不避諱的做法,若是沒有殷臨浠老爹的默許,就算她是皇后,又哪裏來的膽子趟進這樣的風口浪尖裏呢

    他們這是在逼我

    因爲他們已經料定了我不忍牽連殷臨浠,主動站出來要求他休妻是如今唯一的辦法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呵”我無力的笑笑,往正堂門口挪了兩步。

    才恍然想起來,這宮人說的另一句話,“還有你方纔說的,太子殿下爲了我去滾刀榻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宮人小心翼翼的擡起眼皮瞧我,見我並沒有要遷怒他的意思,纔敢道,“不知太子妃娘娘還記不記得那十萬精兵”

    “直說”我實在耐不住性子,便低吼了一聲。

    嚇得那個宮人又是一陣瑟縮,顫巍巍道,“許是太子妃娘娘離開鮮虞的那幾日,皇上在宮裏組織了個告慰儀式,要以此來祭奠十萬精兵的在天英靈,這儀式是由一個巫教的祭司主持的,祭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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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式又極其陰損。”

    宮人頓了頓。

    我緊張的連忙追問,“怎麼個陰損法”

    “公主我看你累了,要不我扶你去休息”

    是時,桃心如害怕我知曉結果一般,神色慌張的湊過來扶我。

    我卻甩開她的手,朝宮人呵道,“說”

    “公主太子殿下交代過”

    “夠了”

    桃心還想說什麼,我猛地打斷了她的話。

    又從驚雲的手裏搶來長劍,徑直架在了宮人的脖子上,厲聲道,“快說”

    “是,”宮人一雙腿嚇得抖如篩糠,面色煞白,“所謂的滾刀榻,就是祭司命人以刀鋒組成一張榻的形狀,再以人從其上爬過,直到體內血液流滿了整張刀榻纔算結束,而按照告慰儀式當天的安排,那個滾刀榻的人的其實應該是太子妃娘娘,可那一日,太子殿下爲了保護娘娘,堅決不肯說出半個關於娘娘的字,皇上大怒太子殿下乾脆就說要承擔一切過錯,然後便躺上了那張刀榻卻沒成想這麼一趟,大半條命都交代在了那些刀鋒上娘娘你是不知曉,當時那張刀榻上滿是太子殿下的血,殿下的身上幾乎再沒有半點完好的皮膚,就連奴才們看了都不忍心,可儘管如此,就算一口一口的鮮血直往外吐,殿下還是繼續在刀榻上爬着,直到最後他真的再也爬不動了,皇上才叫來醫官爲殿下療傷,當時醫官擡着滿身血肉模糊的殿下回去時,我們甚至都以爲殿下完了,卻實在未料想到,去了大半條命的殿下在牀上躺了快四個月,就突然的不見了蹤影,直到今日才”

    刀榻

    躺了四個月

    我的腦袋裏憑空炸出了幾道驚雷。

    炸的我頭頂一陣暈眩,腳下重心一偏險些就要倒地。

    腦海裏這時纔想起來,這段日子他所有的不正常。

    怪不得

    怪不得我每每問及他胸口那些觸目驚心的傷是從何而來時,他總是敷衍了事,怪不得在“天階”上,那個黑衣女人會說出那樣的話。

    原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他這麼做,是爲了不想讓我感到愧疚

    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感到了自身的罪孽沉重。

    “公主”桃心見我身影搖晃,趕忙上前扶住我的身子,滿臉擔憂,“公主,要不我還是”

    桃心說着話突然頓住,面色複雜的看着我。

    我輕輕擺擺手,就要往門口走。

    “姑娘,你要去哪”

    驚雲適時出聲,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我身邊,拉住了我的手臂。

    “去哪”我悲涼的扯起嘴角,眼中痠痛,然後有什麼東西迅速從眼眶裏落了下來,“我還能去哪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如今卻還要爲我受罪我自然是要去救他”

    “姑娘,你先冷靜一些,光憑這人的一面之詞你就如此相信他,萬一是圈套呢萬一是圈套你這麼做豈不是正中了別人的下懷”

    “驚雲”

    我輕呼,再回眸瞧向驚雲時,她卻是一愣。

    “驚雲,有些東西我解釋不清,但現下就算是圈套,我赴身而去也是甘之如飴的”

    “姑娘,你”

    驚雲遲疑了片刻,隨即將我手裏的劍取回,神情凝重道,“若是如此,姑娘也帶我一起去吧好歹也有個人照應不是”

    “驚雲”此刻,我的鼻尖明明愈發酸的厲害。

    但奇怪的是,胸膛裏卻有陣陣暖流涌過。

    “走吧”驚雲被我看得神色有些不自然。

    隨後便拉起了我的手,徑直往太子府門口走去。

    只不過

    我們還未能及近門前。

    門外便浩浩蕩蕩的走進來了一大幫人。

    誰呢

    我定睛瞧了瞧才發現來人中,爲首的卻是個長相俊美的男子。

    那一身黑底紅色雲紋的長袍襯托的他身形頎長,脣紅齒白,綢緞般的發只稍在頭頂挽了個髻,其餘的便柔柔散在身後,無一絲凌亂。

    “素兒”

    那人俊朗的眉眼在瞧見我的那一瞬,眼波中笑意霎時流轉,燦爛的就如同三月明媚的陽光,直入人心。

    “素兒”大概見我沒有任何迴應,他又喚了聲。

    隨即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許。

    “沈沈霄”

    這時,我才終於回過神來眼前這人不正是許久未見的沈霄嗎

    “你終於回來了”

    他如墨染的眸子裏毫不掩飾的流動着狂喜。

    然後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時,驀地將我擁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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