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巴山劍場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父母與女
    成皎並非蠢人。

    他馬上拜伏在地,道:“弟子大錯已成,但請老師指點回天。”

    李布相溫和的說道:“公孫家。”

    成皎一怔,他擡起頭來,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布相。

    李布相明白他的意思,道:“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和公孫家刻意的保持距離,甚至有意壓制公孫家,便是因爲他們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但此時非彼時,現在變法推進得極爲迅速,我們只要給出足夠的許諾,公孫家或許能夠成爲推你上位的最後一股力量。”

    “那要給公孫家何等的許諾?”成皎看着李布相,道:“公孫家的這些人我們之前多有接觸,他們並不會被一般的利益觸動。”

    “時機已經算是成熟。”

    李布相看着成皎,道:“公孫家的大小姐年紀和你正好相配,而且她也最得家中寵愛,只要她能夠成爲將來的皇后,公孫家應該不會拒絕。”

    “你不要以爲這是權宜之計。”

    李布相生怕成皎還有別的想法,他認真的看着成皎,說道:“按我所知,公孫家的大小姐身性高潔,她不願意管那種俗事,所以她成了皇后,也會是個最爲合格的皇后,她會是大秦王朝的皎月,但卻不會管具體的政事。”

    成皎點了點頭,道:“多謝老師安排。”

    李布相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真正的溫和下來。

    或許這就是成皎最得老皇帝喜歡的地方。

    他很真實。

    具有年輕人的莽撞和胡鬧。

    但他認識錯誤又很快,又知道真心悔改。

    而贏武,便真的是太過沉悶了些。

    一個人求存是本能,想要贏也是本能。

    但一個人若是隻想着求存,只想着勝過自己的弟弟,從自己的父親手中搶奪疼愛,只想着一定要坐上皇位,那這個人便真的太過無趣了些。

    哪個女人不想做皇后?

    這不僅和權勢有關,最爲關鍵的是,就如皇位是男人所能擁有的至高位置,皇后也是女人所能夠擁有的最高位置。至少在過往的歷朝歷代便是這樣,拋開那些極少數的邊族不計,在世間還未出現一個強大的王朝擁有女皇帝之前,那皇后自然就是女子最高位置的象徵。

    在李布相看來,這是他和成皎對於公孫家的最高承諾,公孫家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

    然而世間最動人也是最美妙之處,便是任何的理所當然卻往往會帶來很多不可預知的變數。

    如果某個人沒有見到過某個人,那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那或許很多變數就也不會發生。

    人之感情,往往是無法用常理去推斷的。

    “告訴大小姐了?”

    “大小姐很認真的聽完了。”

    “那她說了些什麼?”

    “她說她還要想一想。”

    “她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直接答應,對吧,她什麼神色?”

    “和平時差不多,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開心,也沒有什麼特別不開心。”

    庭院裏樹影斑駁,身穿着華麗的金絲和蠶絲編織而成的衣衫的婦人坐在一張紫竹茶案前,她和前來回報的老嬤嬤不急不緩的慢慢交談着。

    明明是談的決定整個長陵未來和自己女兒未來的大事,但是這名婦人的神容卻也是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我來之前遇到了老爺,老爺也問了,老爺的意思是,大小姐的事情,終究還是要你做主。”老嬤嬤說道。

    婦人微微一笑,道:“女孩子已經大了,我做什麼主,要做主也是她自己做主,她說要想一想,那就讓她想一想。”

    ……

    院落裏太過安靜,以至於風吹過劍鋒,都產生了細微的悅耳鳴聲。

    公孫淺雪身側的架子上放着數柄劍。

    這些劍都是來自各朝的名劍,但在公孫家,也不過就是平時練劍所用。

    公孫淺雪的天賦,是任何一名她的教習都十分認可,甚至在這些教習所見的任何學生之中,都沒有能夠超過她用劍天賦的人。

    但在以往的那些年裏,公孫淺雪卻並不喜劍。

    所以她氣走了很多老師。

    並不是因爲她頑劣,也並非是因爲她無禮,而是因爲那些老師見不得她的慵懶和應付。

    若是她的資質普通也就算了,但明明是一塊驚人的美玉,卻不想成爲他們希望中遠超自己的劍師。

    若是調教的弟子不能按自己的希望走,若是這名弟子根本覺得無所謂,那這樣的弟子對於那些名師而言,真是看一天就生氣一天,越看就越無法忍受。

    不過最近這些時日公孫淺雪卻是讓教導她的老師們喜笑顏開,每日裏這些老師做夢都能夢見無比美好的事情。

    因爲公孫淺雪在他們看來,就像是突然開了竅一樣,不僅是對磨礪劍技有了興趣,而且練習起來也是極爲的用心,這每日裏她的進步和展現出來的劍技,真的是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

    這種驚人的天賦用到了最正確的地方,迸發出來的光彩,甚至讓他們都覺得奪目。

    外人不知道公孫家的大小姐有這樣的變化。

    這些名師也不知道她爲何突然開了竅。

    但無比寵溺她的父母卻知道她爲何爲突然有這樣的變化。

    不是因爲改了性子。

    性子是不可能改的。

    她從來都不喜歡殺人的刀劍。

    只是遇到了她喜歡的人。

    只是她恐怕心中覺得,自己若是也能成爲那樣的劍師,便自然能夠和那些人站在一起。

    朝堂裏的那些人,羣臣和他們議論的事情,她肯定是不會喜歡的吧?

    廟堂和江湖,她的喜歡和不喜,很多父母或許會替他們的子女做選擇,但公孫家不同。

    無論是這名婦人,還是她那名低調的夫君,都覺得既然公孫家花了很多代的努力,才終於到了這樣的位置,纔有了選擇的權力,那他們的女兒,想如何選擇,那終究是她自己的事情。

    這名婦人依稀記得,當公孫淺雪第一次會喊父親的時候,她的夫君便笑得前所未有的開心,就和很多年前遇到她的時候一樣,她的夫君便說道:“很高興遇見你…我見你開心,便也想你開心,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摘給你。”

    天上的月亮當然不可能摘得下。

    但這真是很讓人開心的心意。

    而且她當然也不想將月亮摘下來獨自佔有。

    所以這些年她在長陵真的過得很開心。

    她是如此,她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很開心。

    所以她會給自己的女兒獨自選擇的權力。

    她很瞭解自己的女兒。

    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

    所以她確定公孫淺雪不會讓自己等待很久的時間。

    當她在斑駁的樹影下喝完第二杯茶時,公孫淺雪便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你怎麼想?”

    和往常時候一樣,她看着公孫淺雪微笑着問道。

    “我還是想再出去看一看,我去見見他。”公孫淺雪說道。

    “想去那你就去。”

    “麻煩嗎?”

    “不麻煩。”

    “那我便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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