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白晝還是夜晚, 我愛你不息”

    上了車,霍成厲腦海裏還重複着女人紅着臉, 朗誦外國詩的模樣, 咬着雪茄的脣有些發癢。

    發跡後各行各業的女人他見過不少,也有過女詩人在報紙上給他寫表白的文章,卻沒聽過誰赤裸裸的說愛他,愛到了靈魂深處。

    他不至於信這話, 但不妨礙他回味這首露骨的詩。

    “將軍爲什麼要同意姨太太請律師,白家那邊屬下看他們很看好將軍。”

    吳孟帆透過後視鏡看到霍成厲臉色不錯, 就把疑問問出了口。

    蘇家這件事,蘇疏樾既然已經被送到了霍公館, 就不該再多管閒事。

    那兩個小孩施捨點善心也罷了, 請了律師去對付蘇家二房少不得又得上報亂寫,說霍成厲喜愛姨太太,縱容姨太太亂來。

    而霍成厲如今正是要低調的時候。

    “白家看不上章秋鶴, 更加看不上我,他們不想跟我合作,只想讓我換個主子,跟章秋鶴相鬥, 讓他們漁翁得利。”

    霍成厲狹長的眼眸繚繞了雪茄的白霧, 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可白家下人在碼頭埋放炸彈,要炸死總統派過來的特派員, 這件事報給督軍知道, 白家就是怎麼辯解, 也難脫掉漢奸的帽子。”

    報紙上寫的霍成厲跟白宣苓約會完全是無稽之談,不過是霍成厲手下的人發現有人藉着白家名聲行事,幫了一把爲此還動了槍。

    掌握着白家的把柄,吳孟帆覺得完全可以藉此利用白家同意聯姻。

    霍成厲搖頭,翹起了腿:“算不算誰幫誰,碼頭巡邏的都是我的人,再者現在的盛州需要平靜,動亂太早反倒麻煩。”

    中央派特派員到盛州,來意不明。章秋鶴這些年越來越放縱,收了洋人不少好處,在盛州爲他們大開方便之門,連種鴉片這事也敢沾惹。

    總統病重,白家的二爺跟的那一派風頭正盛,此時特派員死了,或是白家被指成漢奸,不能明顯到底是誰獲利。

    霍成厲沒打算用這事威脅任何人,就是討要好處也不是現在。

    說完,霍成厲大概還記得,沒有向屬下解釋爲什麼要放縱蘇疏樾。

    按滅了手上的雪茄,淡淡道:“她讓我高興了。”

    世上讓他高興的事不少,但也不多,蘇疏樾既然能讓他覺得有趣,就不妨大方地看看她能有趣到什麼程度。

    吳孟帆想了半晌,纔想明白霍成厲的意思是說蘇疏樾讓他高興,所以他願意多些麻煩事。

    聽說兩人房都沒圓,吳孟帆不由覺得自家將軍純情,這也太容易被女人哄了

    得到了霍成厲的同意,蘇疏樾先去醫院見了蘇昌俊他們,告訴了他們這個好消息,就開始着手找律師的事。

    開始找人,蘇疏樾就發現自己太現代思維了。

    她本想蘇家這件事用法律解決是最簡單的,用法律討回公道也就不用求霍成厲,欠他人情。

    沒想到去了盛州最有名的律師事務所,蘇疏樾就吃了個閉門羹。

    人家說不想做官僚主義的走狗,話說得清高到蘇疏樾想罵髒話。

    現代她常年生活在國外,請律師解決問題算是家常便飯的事,從來還沒聽過那麼沒有職業道德的話。

    蘇疏樾站在事務所的大廳,怒極反笑,清靈眼眸波光瀲灩,叫傳話的祕書看的有些愣神,不忍心地說:“這位太太要不再去找找別的律師。”

    “我想問問房先生,什麼叫做走狗”蘇疏樾的聲音清脆有力,語氣平和不帶怒氣,就像是認真的與人探討什麼問題。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少,見到蘇疏樾被拒絕了也不滾蛋,有不屑輕蔑的,也有好奇她要說出個什麼五四三的。

    “在我看來走狗這個詞的意思,是指幫人做惡,昧着良心對人阿諛奉承討取好處。”

    說着,蘇疏樾忍不住翹脣笑出了聲,只是眼中一片冰冷:“這與律師的準則完全相反,律師的存在是不畏強權,是爲公平與正義而戰鬥的鬥士。或許房先生的準則與我理解的完全不同,所以才認爲一個爲孤寡兒童討回公道的案子算是當走狗。”

    周圍因爲蘇疏樾的話議論紛紛,祕書怕壞了自家律師的招牌,連忙辯解道:“房先生不接受委託,是因爲你是警察局長的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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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祕書不辯解還好,這話說的還不如不說。

    “我不知道政府頒佈的律師暫行章程說過律師要把委託人分成三六九等。我是姨太太,所以我跟我的親人就不配擁有公平,我的弟弟妹妹被搶佔家產,被毆打的躺在醫院奄奄一息,也不能得到正義的裁定”

    蘇疏樾今天穿的是翠綠色刻絲十樣錦旗袍,頭髮用玉簪挽起,如雪的肌膚在日光下白的反光。

    之前注意她都是因爲她出衆的長相,如今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人,大約都是因爲她的氣勢了。

    明明是個菟絲花般的姨太太,應該撐着陽傘逛着商場,卻那麼的不一樣,在律師事務所的大廳振振有詞。

    “是我找錯人了。房先生的偏見太重,他先看到了社會關係,做出了自己的判定後,纔是律師,而我只是想找個純粹真正的,能爲我討回公道律師。”

    蘇疏樾說完,也不爲難臉色漲紅的祕書,說了聲“謝謝”,就帶着春雀踏出了大門。

    “姨太太這可怎麼辦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打聽過了,這位房先生是盛州最好的律師。”

    “經過剛剛你還覺得他是最好嗎”蘇疏樾憋着一股氣,越想簡單解決事情,事情就變得越麻煩,她就不相信她找不到律師處理這件事,再者大不了她自己上。

    “這位太太勞煩你留步。”

    蘇疏樾轉頭看過去,叫住她的是個穿半舊西裝的瘦弱中年人。

    見蘇疏樾看過來,中年人給她遞了張名片:“我也是一名律師,跟房先生相比算是無名小輩,但我聽了你剛剛的一番話,想看看你委託的案子。”

    蘇疏樾掃過名片,上面的確沒什麼大名頭,盛州律師組織公會成員,王岱冰律師。

    “太太不一定選我做委託律師,我只是想表明,如果太太委託的案子如太太剛剛所說,我願意作爲太太的選擇之一。”

    蘇疏樾點了點頭,經過之前的拒絕,沒草率行事,客氣的問了幾個問題,說了需要時間考慮,就收了名片先走了。

    被有名的大律師拒絕了,蘇疏樾雖然氣悶,但沒想太多。

    哪想到這件事過了半天竟然發酵了,報紙說霍成厲放縱姨太太仗勢欺人,強奪蘇家祖產,出動巡邏警衛以勢壓人。

    房大律師那番不做走狗的話也寫了上去,卻沒有蘇疏樾的辯解。

    筆者寫的正義凜然,之前跟白宣苓約會槍擊的事,被歪曲成了霍成厲糾纏白家小姐,在大街上開槍傷人。

    霍成厲之前在亳州的作爲早就被人詬病,這報紙信的人不少,竟然還激起了學生們去霍成厲辦公的地方抗議。

    鬧出這事,白家要是出面辯解一二,炮火也不會集中全部攻打在霍成厲的身上。

    但白家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好像默認了報紙上的話。

    到了霍成厲該下班的時間,蘇疏樾遲遲不見他回就有些不安,果真沒一會就有士兵來傳話,說他被請到了督軍府。

    等到了時鐘走到了九點整,霍公館前院終於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音,赤黑軍裝的霍成厲踏着夜色進門。

    “大人喫過飯了沒有”

    蘇疏樾一直在客廳等着,沒等霍成厲進門就迎了上去,“食物都還熱着。”

    霍成厲掃了眼她臉上的擔憂,手放在了她的腰上一收,逼着她靠在了他的懷裏。

    硬挺的軍裝挨在臉上,蘇疏樾覺得自己的臉都被摩紅了。

    “怕我把氣撒在你身上”

    闖了那麼大的禍,臉上的驚慌還不如他吻她的時候濃,這女人還真是稀奇古怪。

    蘇疏樾搖頭:“我知道大人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可錯了,督軍教訓我的時候,我就在想得把讓我受這委屈的人碎屍萬段。”

    霍成厲臉上帶着懶散的笑,語調卻越來越沉,蘇疏樾微微一顫,擡頭恰好就對上了他沉黑肅殺的眼眸。

    兩人對視了半晌,蘇疏樾先彎了眼眸笑了起來。

    “的確不能放過讓大人受委屈的人,大人明明做的都是好事,怎麼就叫別人歪曲成這樣。”

    霍成厲眯了眯眼,坐上沙發順便把她抱到了腿上,拔掉了她頭上的翡翠簪子,霍成厲卷着她的頭髮玩了會,才淡淡道:“這幾天我要跟中央來的特派員去一趟亳州,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是對我笑的那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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