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顧時蘊與那元景掰扯一番,把他打發去將體內的丹毒逼一點出來、這亭中只剩下他與太淵微二人之時, 他才輕輕地鬆了口氣, 側頭看向太淵微。他似是還不曾從方纔與元景談話之中的狀態走出來,那眸中盡是幽深之色, 神色與以往那個在太淵微身邊撒嬌賣乖的嬌氣狐狸全然不同。

    “”太淵微適時地嚥下了最後一口糕點, 運起一股真元將喉間出現的一絲滯澀之感抹去,隨後便是面容冷凝地對上了顧時蘊的目光。

    顧時蘊忍不住綻開一個笑容, 那眸中的幽深之意盡皆斂去, 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方雪白的帕子,趁着元景不注意之時,輕輕地在太淵微臉上擦了擦, 隨後便是將帕子放到太淵微手中。

    太淵微:“”

    太淵微抿了抿脣, 扯過帕子面無表情地再擦了擦, 隨後便是將帕子攥緊, 瞥了一眼那毛狐狸,趁着他不留神,扔進了儲物戒裏。

    顧時蘊簡直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擡手握拳放到面前乾咳了一聲, 隨後便是端着一副極爲清朗溫和的笑容對太淵微說道:“方纔弟子已是與那元元道友談過了一些, 那上古大能的隕落之地約摸是真切存在的只是,”

    顧時蘊皺了皺眉, 往太淵微所坐的方向挪了挪, 拉住他的衣袖, 小聲說道:“只是他卻是要求, 你我需得與他合作, 必要之時聽他差遣”

    “合作可。”太淵微面無表情地說道。

    差遣便免了。

    “弟子亦是這般想法。”顧時蘊表情十分純然,不住地點頭,然後便是邀功似地跟太淵微說道:“弟子已是和他商量好了,那隕落之地,師尊與我可以護着他進入,亦可在不違背道義與本心之時聽由他差遣三次只是找到了那萬年凌虛根之後,我等便不再專職護着他,內中的機緣,也各憑本事。”

    太淵微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嗯。”

    “雖說得聽憑他差遣三次,但那上古大能的隕落之地說不得會有什麼機緣這買賣倒也做得。若是運道實在不好,弟子也還有師尊呢。”顧時蘊笑道,湊到太淵微身邊,在他的肩上蹭了蹭,然後又很快地坐直了身子,十分自然地鬆開了手中握着的太淵微的手腕。

    太淵微一時有些不習慣地動了動,隨後便是反應過來,一張冷臉更是添了一層寒意,一片凜然之色。

    恰好這時元景手中拿着一個小巧的玉瓶一路疾馳回來,他看了一眼太淵微比之先前尤爲冰寒的神色,不由得愣了一下。

    莫非是他突然離席讓這位淵微道友感覺到不尊重了不應當不應當,淵微道友乃是那等清冷高絕之人,分明是知曉他的去意的,並非會是那等因着他離席便心生不快之人。

    太淵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臉上的容色倒是和緩了一些,雖看着依舊是冷冽淡漠,好歹是沒有了那種逼人的寒意了。

    元景見狀也放鬆了下來,將那玉瓶推到顧時蘊手邊:“這便是我體內混合了那丹毒的一絲精血,”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有一種極盡脆弱、奄奄一息的感覺,但他吐字之間卻又是頗爲平穩有力,除卻有幾分飄忽之外,便不見一點異樣,卻當真是個大毅力之人了。“那丹毒與我體內的精血纏繞極深,若無那萬年凌虛根入藥”

    只需再過一些時日,他便是必死無疑的。

    顧時蘊接過了那玉瓶,指尖在那瓶塞之上輕輕一挑,一股聞着有些腥甜的氣息便從瓶內升起,顧時蘊袍袖一抖,便將這股氣息盡皆攔住,不曾溢出他面前分毫。

    他雙眸輕動,指尖不斷地飛舞着,一個個極好看的法訣自他袖底泄出,形成了一個個法印,落到那瓶口之上,給那白玉製成的,清透白潤的玉瓶都是染上了一層青綠之色,宛若碧玉般清幽。

    那升騰而起的毒氣被他牢牢地禁錮在一片小天地之中,彷彿有些自暴自棄地頂撞了片刻,方纔慢慢地平息下來。

    顧時蘊順手撈起玉瓶,放到鼻尖嗅了一下,眼中陡然閃過一縷青綠的焰色,那紫黑色的毒氣便是在涌入他體內之時,被灼燒得乾乾淨淨。

    “確實是丹戮之毒”顧時蘊頓了頓,眉間微凝,“似乎還摻和了別的一些毒物。”

    元景聞言,卻不曾露出什麼驚訝之色,反倒撫掌一笑:“看來顧道友在煉丹一途亦是知之甚深”他嘆了口氣,隨後便是說道,“我體內確實是不止中了那丹戮之毒,還有那可以蠶食我血脈之力的血毒。”

    他中間說得含糊,顧時蘊也不在意,將那玉瓶反手還給他,便是說道:“道友身上之毒,在下已是有些許瞭解了,確實是需要那萬年凌虛根入藥方可根治。”

    說罷,他沉吟片刻:“便按你我先前說的,我與師尊二人,可在不違反道義與本心的情況之

    下,供你差遣三次。”

    太淵微一直都是看着這毛狐狸與元景周旋,此刻毛狐狸言中既是提到他了,他便淡淡地應了一聲,一身氣質清華浚凌。

    元景聞言,亦是露出了一絲笑意,端起茶盞便是以茶代酒,豪氣飲下:“那在下,便有勞二位道友了。”

    顧時蘊笑眯眯地回道:“客氣。”

    元景雖然有些心急,但是那隕落之地並非是隨時隨地打開的,距離那開啓之日尚有一段時間,他便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渴望,給太淵微與顧時蘊二人安排了一個靈韻悠遠,一應事物俱全的院子,又送來了一些靈石,讓他們好生調息修煉,可以說是方方面面都做得很是周到了。

    “師尊。”顧時蘊隨手打了一張符籙,瞬間騰起的靈罩隔絕了他們的氣息,也將他們的話語一併掩蓋住了,“那元景身上的毒有些棘手。”

    “”太淵微眸色未動,輕輕淡淡地看向他。

    “只是他似乎有意隱瞞那精血亦是經過了一些提煉,將其中的一些東西抹去了。”

    大概是怕他們知道了弱點,反倒不好合作了吧。

    顧時蘊倒是對他這種心思沒什麼感觸。這修真界當中若是不多長些心眼,不知何時便是會像他上一世那般,悽慘隕落了。

    “你待如何”太淵微聽了,眉梢微動,卻只是淡淡地問了他一句。

    “且看那隕落之地一行罷”顧時蘊湊到太淵微身前蹭了蹭,隨後身上便是涌起一陣靈光,修長高大的身影便是化爲了一隻雪白雪白的靈狐,在他的腿上蹦蹦躂躂,兩隻毛耳朵豎得高高的。

    “嚶”顧時蘊朝着太淵微嚶了一聲,隨後便是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窩在太淵微腿上,陷入了一種極爲玄妙的意境當中。

    他此世託生之軀乃是一隻靈狐,化爲人形之時雖不耽誤什麼,但領悟一些道意之時,卻仍是不及化爲獸型方便。

    自然,他此時化爲獸型,除卻是要儘可能地多領悟一些血脈傳承,更多的也是爲了讓太淵微解一下手癢。

    太淵微冷漠地看着自己腿上那幾乎是與他的白衣融爲一體的白毛狐狸,指尖微動。

    摸,還是不摸

    他乃是這白毛狐狸的師尊,不過是爲它梳理一番皮毛罷了,有什麼可心虛的

    這般想着,太淵微面容清冷地伸出手捧住了這毛狐狸軟乎乎的身子,在它的肚皮下摸了摸,隨後便是動作輕柔地從頭到尾地梳理了一下。

    很剋制了。

    畢竟這毛狐狸也大了。

    太淵微很快便收回了手,亦是運轉起真元,緩緩入定了。

    修行無歲月。待到院門之前傳來幾聲嘈雜之音,太淵微方從修行之中醒轉過來,腿上的毛狐狸已是不見了蹤影,唯有一個高大俊美的修士坐在一旁,氣息收斂得極爲完美。

    “師尊,你醒了。”顧時蘊走過去,臉上帶着輕柔的笑容。

    “”太淵微默默地站起身,神色冷然。

    顧時蘊也不在意,就着他站起來的姿勢,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說道:“那隕落之地,似乎便要開啓了。”

    太淵微眸色微動,那院門之前便是傳來了元景灌足了真元的金玉之音:“淵微道友顧道友”

    太淵微袍袖一拂,便是夾帶上了顧時蘊,往院門飄去。

    元景不期然地便是看見了一個極其美麗的白衣修士宛若高山飄雪般朝他行來,不由得收了聲,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淵微道友。”

    他的目光轉移到顧時蘊身上,又是笑道:“顧道友。”

    太淵微朝着他微微頷首,冰冷的目光在他身後的那一男一女兩個修士身上一掃而過。

    元景笑容未變,只輕輕地說道:“這二位乃是在下極爲信任之人。”

    顧時蘊點點頭,表示瞭解。

    他們只不過是爲了那隕落之地而護衛元景罷了,那隕落之地本就是無主之物,它的地圖又是在元景手中,元景想要帶什麼人去,輪不到他們插手他們也不想插手便是了。

    元景笑了笑,叫太淵微等人稍稍退開,似乎就是要直接在此處施展什麼手段

    隨着他不斷打落的一個個金色發訣,那四周盛開着的桃花便是陡然凋落,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下,似乎是觸動了什麼陣法,一股極爲強悍的氣息便是將他們團團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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