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記得夜色裏,蕭然屋內只剩燭光搖曳,男子倚在牀邊淺笑喚她,可足下腳步卻如有千斤。
“鳶兒,等我傷好了,你可願意嫁與我,咱們天涯海角闖蕩江湖,再不管這俗世紛擾。”
或男子年少時受過太多險惡,如今面對她時,總還帶着份天真與憧憬,彷彿能透過青鳶,看見那片傳說中自由爛漫的荒野大漠。
“噔。”青鳶下跪的聲音再夜裏似有巨響,原本絕色的臉頰,卻在火光中格外慘白。
“鳶兒你跪下作甚”蕭然急了,連忙要下牀扶她,可剛包紮的傷口一拉扯還疼得鑽心。
“蕭然哥你別動”青鳶制住他,端端正正跪的筆直:“你聽我好好說。”
蕭然面露難色,但還是點點頭,緊蹙的眉頭像已猜透她要說的話。
“我耶加青鳶這輩子,不信鬼神不信輪迴,更不信報應,自父皇母后病逝後,我從未心甘情願跪過任何人。”
青鳶說得輕言細語,卻字字擲地有聲,手掌也不自覺捏做拳頭。
她不知道孟竹心爲何被打,更不懂盛國皇帝玩什麼陰謀詭計,可她此刻卻還是滿腦子沉浸在孟竹心吐血的剎那,心亂如麻。
“蕭然哥,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這一跪,是謝你的恩情,從此後青鳶必定也用命償還。”
“我不要你的命,鳶兒難道你不懂....我.....”蕭然說道情急,忍不住急促咳嗽。
“青鳶懂”她伏低身子,打斷男子話語,說得句句誠懇:“蕭然哥的情意,青鳶沒齒難忘,可青鳶如今國破家亡,身上揹負血海深仇,兒女私情早已煙消雲散。”
“你....”蕭然眼波微動,伸手要將她扶起,可青鳶卻並沒有動作。
“蕭然哥,我知你在這皇宮中每一日都是折磨,若你願意,便隨我去樓蘭,下半生,一同在大漠中與那些倖存百姓相依爲生....其餘.....”
她沒有再說下去,蕭然卻輕嘆口氣,示意她起身,嘴角泛出絲苦笑。
“鳶兒心思,我一直明白,能與你離開我已很滿足,這皇宮外的天空.....也是母妃生前想去看看....”
青鳶知他又思念枉死的母親,微笑握了握他手掌,哪怕依舊哆嗦不穩,卻依舊能傳遞些溫暖。
“放心吧,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無論如何。”
在長信宮一呆就是一整月,青鳶當真像宮女般盡心照顧蕭然,並無半點怨言。
只是孟竹心,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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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直到十二月初二時,蕭然傷勢近乎痊癒,沒等來每日進宮看診的御醫,卻等來了蕭凌修。
“謝過父皇。”蕭然依舊恭敬而疏離,看不出什麼悲喜:“兒臣既然已康復,就願父皇早日能讓兒臣與鳶兒離開,不再徒留宮中。”
青鳶至終不想看見蕭凌修,沒說話便轉身走出房門,卻不想對方竟爽快答應蕭然後,跟着追了出來。
“樓蘭公主好大的架子。”蕭凌修冷笑聲,陰毒的眸子劃過她臉頰,令人很是不適:“見到朕不行禮,還刻意躲避。”
“我樓蘭人不向異族行禮。”青鳶無意糾纏,繞過去就想走,可對方卻偏不放過。
“好個樓蘭人,朕當真欣賞公主的氣節。”蕭凌修笑得肆無忌憚:“不過最近聽聞,使奸計讓你樓蘭滅國那人,卻得了場大病呢。”
“孟竹心”青鳶轉過頭看向他,不知爲何,心中一抽:“他怎麼了”
“呵,看來公主倒是挺關心他。”蕭凌修微眯起眼睛,似在觀察她心思。
“孟竹心究竟怎麼了”青鳶警覺的捏緊拳頭,還是偏執的想知道。
“那孟大將軍突然說要解甲歸田,近日受了些小傷,在家休養。”蕭凌修倒是沒說假話,嘖嘖兩聲道。
“可這男人啊,還真不消停,都如此這般了還傳消息來,說要請我爲他與那青樓女賜婚,你說,怪不怪呢”
青鳶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心不自覺顫了顫。
孟竹心....竟然要與沐珊珊成親.....他們....竟然要成親.....
她偏頭看向別處,卻覺得嗓子裏一陣酸苦,無謂的笑了笑道:“這與我何干。”
“呀,原來公主不在意。”蕭凌修做恍然大悟狀:“朕還以爲,那孟竹心騙公主感情導致亡國,公主該很恨他呢。”
“樓蘭亡國,你們一個都脫不了干係.....”青鳶沉下聲音,分明盡力抑制自己恨意,手卻下意識顫抖。
“也是。”蕭凌修並不介意,彷彿在試探什麼:“樓蘭王若早願意將奧古交出來,說不定你也不用亡國,更不用遭此磨難呢。”
“你”青鳶咬牙切齒,只恨自己殘疾無法手刃仇敵。
“也無妨。”蕭凌修揶揄的笑了,揮揮手中摺扇大步朝宮殿外走去:“好好對我皇兒便可。”
直到走遠了,纔回頭再次看向那寧靜的長信宮,只用自己聽見的聲音又加了句:“得到奧古,朕,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