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寧在江府住了好幾天。

    江父早就從江煙那裏聽說了商寧的病情,這期間想給商寧請金陵城最好的大夫來瞧一瞧。可惜胡大夫這些天回鄉探親去了,他便先請了別的大夫來。前來看過的大夫都說商寧是虛寒體質,只能給出平時飲食的意見和行爲應注意的點,也解決不了根本。

    當時聽到這些話,商寧垂着眼睛面無表情。江煙看着他有些難受,不過心裏倒也算不上多失望。畢竟他早已同師父夜談過,知道真要痊癒還是要把希望放在回陽草身上。於是江府也就派人出去尋找回陽草的下落了。

    這日是七夕,太陽已經漸漸往西去。江煙還躺在牀上睡覺,朦朧中就聽見門外面一陣動靜。他剛剛睜開眼,就見房門被一把推開,一人錦衣緞靴踏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他小師弟,商寧的眉心深深皺着。

    梁之平早就知道江煙回金陵城來了,只是想着對方剛從外面回來,肯定想好好休息幾天纔沒來找他。沒想到江煙這一休息,直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到今天七夕都過午後了江煙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梁之平乾脆找上門來。他與江煙從小相識,是能互進對方府上垂花門的交情,因此他也沒有什麼顧忌,直接闖進門來。

    他走進內院,要進江煙門的時候,旁邊一個眼生的小子一直在攔他。他心裏不高興,直接把對方推開,就進了房門。沒想到江煙竟然真的現在才起,現下正撐起身子看過來。他一頭極黑的發如雲霧鋪下來,雪白的裏衣敞開了點,面上睡得紅撲撲的,一雙眼尾極長的眼睛半睜半閉,內裏一片水盈盈的光亮,有點剛睡醒的茫然。

    時隔兩年多再見,梁之平沒想到他這個兄弟是越長越往妖豔的方向去了。這一眼望過來,真有那史書上禍國妖姬的風采。

    梁之平道:“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睡,晚上你還睡不睡了”

    江煙不理他,自己坐起身,把他小師弟招過來往懷裏一攬,在他身上摸了摸,問道:“他剛剛傷着你了嗎”

    商寧被江煙半抱在懷裏,聽着耳邊他剛睡醒還有些沙啞的聲音,心裏有點不自在。他見江煙一雙琉璃似的眼睛還望着自己,便搖了搖頭。

    江煙這才把目光分一點給旁邊的梁之平道:“你來找我幹什麼”

    梁之平見他斜着個眼睛,連忙道:“今兒的七夕,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語罷,他又想到剛纔自己下手確實有點沒輕沒重,便涎着臉笑道:“咱都兩年沒見了,我心裏想你,急急忙忙趕過來。我也沒把這小娃娃咋樣吧,你倒好,不來看我也就算了,現下見了面,張口就這麼冷淡。”

    江煙聽到這裏,心裏也覺得自己有點怠慢了對方,好歹一起長大的竹馬。他想到這,便放緩了一點語氣,但仍是瞪着對方道:“幸虧你沒把我小師弟咋樣,這要是有一點閃失,你可賠不起。”

    梁之平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錯。一句話,望江樓三層臨窗那間,去不去”

    “把我小師弟帶上。”

    “沒問題,那間房大,你再來倆師弟都行。”

    “那我換個衣服。”這回江煙答得乾脆,今兒的七夕,家裏面壓根兒就不需要他。外面熱鬧,帶着商寧出去玩玩也不錯,更何況他還有事要辦。

    他說着就站起來,衝着外面喊了一聲道:“卷碧”

    沒一會兒,卷碧並幾個丫鬟就捧着水盆和衣服進來了。她見房裏還有兩人,便知道少爺不需要她伺候,就帶人退下了。

    江煙拿着外裳披上,坐到銅鏡前,商寧就連忙上前拿梳子給他梳頭髮。

    梁之平在旁嘖嘖稱奇:“你這真是你小師弟怎麼這麼乖,還給你梳頭髮。”

    江煙自銅鏡裏望過去,長眉一軒,得意道:“我小師弟可愛,知道照顧我,心疼我。怎麼,你嫉妒了”

    梁之平一噎。他是寧州知府的二子,上有大哥,下有小弟。那小弟平日裏受盡他爹孃寵愛,簡直無法無天,別說給他梳頭髮,不把他頭髮拔光已是萬幸。他看看江煙身後規規矩矩站着,拿着把梳子仔仔細細給江煙梳頭髮的孩子,再想一想自己家裏那個混世魔王,這兩廂一對比,頓時感到自己的心口受到了重擊。

    梁之平強撐道:“有什麼可羨慕的,再心疼你,再給你梳頭髮,這小娃長大了也是個男人,又不能成爲你媳婦。”

    江煙笑道:“看來梁兄有一個很心疼你,給你梳頭髮,將來還能做你媳婦的身邊人。不過依我從前的經驗來看,除了丫鬟,怕是連梳頭髮的都沒有吧。”

    梁之平:“”他心頭好痛。

    商寧真的是天生巧手,不論做什麼,都能一次上手,再次熟練,三次完美。他手指靈巧地動了好幾下,就將江煙的頭髮用束髮銀冠牢牢束縛住。

    江煙看着商寧完成後後退,自己往銅鏡裏瞧一瞧,便也站起來將外裳穿好。

    卷碧給他送來的這一身,是白蟒金紋箭袖,玄色長褲,配攢珠銀帶和青緞靴子。這一身衣服沒有哪處做的不精緻,白蟒金紋箭袖,是白底的緞子上用金線勾勒衣領袖口,在前胸至下襬繡着張牙舞爪的鏤空的蟒紋。

    這一身衣服一上身,愈發顯出江煙烏黑的發,嫣紅的脣來。他骨架子又長的好,肩膀平直端正,腰間細細的,穿這衣服也顯得身材頎長,身板端正。江煙衝一旁的兩人一笑,一雙眼亮晶晶的,脣紅齒白,端的是意態風流。

    梁之平在旁看了一圈,總覺得缺了什麼,想一想才道:“不如拿把摺扇”

    江煙一聽,笑道:“好主意”

    他從一旁立着的雕花櫃中拿了一把出來,腕間一抖,扇面就打開來。那摺扇是雪白的扇面,配着水墨山水畫,當空一點紅心太陽點綴其中。江煙拿着摺扇往自己胸前一展,便笑着望向一旁的商寧道:“好看嗎”

    商寧還未應對,一旁的梁之平就先嚷嚷起來了:“行了行了,知道你好看,你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行了吧快別臭美了。”他埋汰完江煙,又對商寧笑道:“你別光看你師兄這把扇子漂亮,上面還有機關呢。”

    商寧的眼睛亮了亮。

    江煙將摺扇放到他眼前去,手上輕輕一按扇骨的一個位置,那手持的最底端就騰地彈出一片短刃來。

    江煙笑道:“這裏面有個簡單的機關。有時候不方便帶兵器,這扇子也可以頂一頂用處,作暗器使,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嘛。”

    商寧點頭。

    梁之平在旁道:“這也算是奇門兵器的一種,不過是比較簡單的那種了。有的摺扇,每根扇骨都能拆出來當刀刃使呢。”

    江煙道:“那樣的摺扇拿着有什麼意思,多重啊。”

    梁之平:“你一個大男人,幾把刀刃就嫌重了啊。”

    江煙道:“我就是嫌重,那樣的摺扇誰愛拿誰拿去。”他說完這話,見商寧一直認真地聽着,便笑着摸摸他的頭道:“到時候你要是想要,我叫人給你做一把去。”

    商寧剛要點頭,一旁的梁之平就道:“得了吧你,在屋裏的時候把人當小媳婦使給梳頭還不夠,這出去混江湖了還要把你師弟當你男人使叫他手持暗器保護你嗎”

    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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