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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驟然出聲, 音色清越, 惹得屋裏的人一時都轉過來看他。商寧原本垂着眼, 聽到聲音後擡起頭,就見他師兄長身鶴立,披着銀紅的外裳踏進門來。他應當是剛起牀, 發冠未束,墨一樣的長髮被鬆鬆系在腦後, 愈發顯出他雪白的臉, 嫣紅的脣來,直叫這滿屋子的人都眼前一亮。

    江宛氏雖然平日裏多爲他這個兒子的容貌自豪, 但眼下是在外院, 又有外人在場。她見了他這副打扮, 便不由嗔怪道:“你怎麼頭髮都沒束就跑出來見客了,這般不講禮儀。”她語罷又向胡大夫道:“讓大夫見笑了。”

    胡大夫忙說不敢不敢。

    江煙訕訕道:“出來的急,就沒束。”

    江父在旁笑道:“小煙兒這明顯惦念師弟, 就匆匆忙忙跑過來了,你又何必對他這麼苛刻。再說了, 我兒生得好,不束冠也見得了人,算不得失儀。”

    江宛氏這才作罷。

    江煙逃過一頓說教, 便轉身看向胡大夫。

    胡大夫見江煙看着自己, 忙起身道:“老夫剛纔查看過了, 商公子腿上寒氣實在深重, 且時日十分久遠, 遠不是商公子這個年歲該有的。”

    江煙道:“胡大夫果然是杏林高手。我師弟他中了寒冰掌,打這一掌的人練了幾十年的陰性內功。”

    胡大夫摸着鬍鬚道:“怪不得,這樣深重的寒毒,會隨着年歲的增長而加重,易得不易拔。輕則糾纏一生,在陰冷天或者寒冬時發作,痛苦不堪。重則可能失去一條腿。只是現在商公子人還年輕,似乎又練過陽性的內功,還得到過良好調理,這纔沒有顯出它的危害來。”

    江煙看了一眼一旁的商寧,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任何神色。他轉回目光,皺眉道:“不知道胡大夫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胡大夫捻了捻鬍鬚,沉吟一陣道:“對方功力深厚,這樣的陳年寒毒,要想完全化解,老夫也無能爲力。不過老夫曾聽說大梁東北邊境有回陽草,據說此物回陽救逆之效極爲顯著,再配上陽性內功,興許能夠完全治好商公子這個病。”

    江煙心頭一動,道:“那胡大夫知道這回陽草更詳細一些的消息嗎大梁東北邊境這個地域太廣了,光論城就有許多座,我想着縮小一些範圍找起來也更容易一些。”

    胡大夫搖了搖頭,道:“老夫也只是聽說,其餘的都不清楚。畢竟這只是個傳說,老夫能做的只是給商公子開個方子,助他慢慢拔除寒毒。”

    江煙有些失望,但他一想到自家師父也沒有回陽草的消息,就可見這個東西是真不好找到。他便仍是笑道:“那就有勞胡大夫了。”

    胡大夫點點頭,坐回桌邊。他執着毛筆在紙上斟酌着寫字,最後開出一張方子,交給他身邊的人讓其去取藥。

    江煙這才注意到胡大夫身邊還跟着一人。那是個女孩子,年紀比商寧要大一些,梳着雙丫髻,穿着醫館的衣服。她拿到方子後往前走了幾步,繼而腳上一頓。她飛快地瞥了江煙一眼,抿了抿嘴,然後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來。

    在這檔口上,胡大夫剛開完方子,正在同江父江母說話,他三人都沒注意到這個藥童的不對,倒是江煙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隱隱意識到這女孩子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說,並且在顧忌着不讓胡大夫聽見。於是他主動道:“我同你一起去拿藥吧。”

    他說完,就往前走了一步,卻被江宛氏一聲喊住:“幹嘛要出去先把頭髮梳好”

    江煙:“”

    江煙不得不坐下來。

    卷碧拿來梳子和束髮金冠,商寧站起來接過給他師兄梳頭髮。

    卷碧退到一旁,暗地裏撇了撇嘴。自從這個少爺的什麼小師弟來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給少爺梳頭了也沒有機會給少爺穿衣服了少爺早上起來迷迷糊糊的樣子也看不到了

    卷碧躲在角落裏暗暗地絞着手帕垂眼淚。

    頭髮被細心地梳好後,江煙站起身照例摸了摸他小師弟的腦袋。他轉身正準備走,袖子就被人拽住。江煙回頭一看,就見商寧正擡頭看着他,輕聲問道:“我可以一起去嗎”

    他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神情,但江煙就是莫名覺得他小師弟在懇求他。他當即伸手攬住他小師弟的肩膀,朝那小醫女望了一眼,笑道:“這位姑娘,我帶我師弟去,可以嗎”

    醫女點點頭。

    一旁的胡大夫笑道:“這是老夫醫館下的徒弟,很是勤奮認真,你們叫她素衣即可。”

    江煙笑道:“那就有勞素衣姑娘了。”

    素衣點點頭,率先踏出門去。

    一路上從江府到醫館,素衣始終就在江煙他們前面幾步的位置沉默地走着。

    江煙見此情形不禁在心裏懷疑,難道方纔是他理解錯了還是說有商寧在場不方便可是他明明詢問過這位素衣姑娘的意見了。

    到了醫館後,素衣忙裏忙外地給他們抓藥稱量,把藥材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包好。江煙有心想問,見她這樣忙碌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跟商寧一起幹站着。

    商寧看出他師兄似乎有心事,還是因爲那個醫女。他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心裏悶悶的,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江煙感到自己左手邊的袖子一沉。

    不用回頭,他就知道這必定是他小師弟。江煙有些納悶兒,今兒的是怎麼了,他小師弟怎麼就跟他袖子過不去了呢。他轉頭望去,就見商寧垂着眼睛。

    拉他師兄袖子這件事,是商寧到目前爲止少有的未經思考就做出的舉動。儘管在外人看來,他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身世悽慘,身負重病。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重生以來,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商寧一開始接近江煙,就是爲了借他的手拿到回陽草。爲此,他可以包容江煙的懶惰,也可以刻意地去討好他,甚至利用他的心軟讓他帶自己走。

    商寧原本想,雖然自己是在利用江煙,但他同時也有在照顧對方。況且等他好了之後,他也可以用別的方式去報答他師兄。他想的很早,也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做,只是人心終究是不可控的。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是單純的利用了,商寧閉上眼睛想。畢竟像他師兄這樣的人,只要得到過一次他溫柔的照顧,像商寧自己這樣身處黑暗的人就很難不淪陷,甚至一點也不希望江煙把過多的精力放在別人身上。

    江煙見他小師弟一直沒說話,只是低着頭。先開始他還以爲他小師弟在耍小性子,怪自己忽略了他。畢竟這金陵城內商寧也沒有熟悉的人,他又生性內斂,這段時日以來就越發黏着自己。但等着等着,江煙就感覺不太對,他想着今日胡大夫說的話,再看窗外的天色陰沉沉的,便開始憂心他小師弟該不會是寒毒發作,腿疼起來了。

    江煙連忙摟住商寧,垂下頭去問道:“小師弟,你腿疼嗎是不是站不住了”

    商寧攥緊了手中的袖子,過了一會兒才道:“有一點疼。”

    江煙連忙把他摟緊了一點,道:“很快就回去了,回去了你躺牀上好好休息,我給你運功調理一下。胡大夫這藥方今晚就開始喝吧。”

    商寧點點頭。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素衣就將藥包配好了,並且綁成一長串遞給江煙。

    江煙剛接過來,就聽面前的人道:“素衣送送二位吧。”

    他頓時心領神會道:“多謝姑娘。”

    回去的路上,三人心思各異地走着,卻全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在經過一處僻靜的拐角時,素衣突然停下道:“江公子。”

    江煙帶着商寧停下來。

    素衣繼續道:“江公子似乎對回陽草有興趣”

    江煙聽她意思似乎是知道些什麼,只是他不明白她方纔在江府爲什麼沒說。因此他謹慎道:“是的,畢竟這個關係到我師弟的身體健康。”

    素衣點點頭,繼續道:“回陽草在大梁東北邊境的康平縣,那裏有一處斷崖,回陽草就長在上面。康平縣常年飄雪,這草藥五十年才長熟一次,似乎最近兩年就要熟了。”

    江煙心中驚疑,他先前從他師父,從胡大夫那邊,甚至江府自己派人出去打聽都不能探聽到回陽草的具體位置。而這五十年一熟的消息更是聞所未聞,他試探道:“姑娘介意告訴我你爲何知道的這麼清楚嗎”

    素衣點頭道:“家父曾是當地的赤腳大夫,據家父說,他十七歲時曾摘這草救過他人的性命。如今家父若是還在世,應當已經六十三歲。所以說,還有三年,這回陽草就長熟了。”她說完,頓一頓又道:“回陽草的傳說由來已久,這消息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康平縣恐怕永無寧日。素衣相信江公子的爲人,且無意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所以方纔纔沒有在江府透露,只在這裏同江公子說了,還望江公子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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