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嘛,得做全套,寧也就暫時在醫院住下了。

    下午,國民好室友陶歡歡打電話過來慰問了一番,問他殘沒殘,順便提醒了一句:“寧大少,老教授說了,您老要是再不來學校上課,就不用來了。”

    算算,寧也已經翹課了好幾天了。

    他還那德行,不鹹不淡:“哦。”

    這逼裝的

    陶歡歡牙已經不漏風了:“這就沒了”

    寧也不冷不熱的,反問:“不然呢”

    呵,寧大少硬氣啊陶歡歡趴在寢室的牀上,嘴裏叼了根牙籤:“你不怕真開除你啊”

    寧也哼哼了句:“全國大學生建模比賽,我拿了金獎。”開除捨得嗎

    臥槽

    這是爸爸

    陶歡歡就不明白,同樣是九年義務,同樣開黑通宵,同樣喫米粉要加里脊肉,怎麼差別就這麼大他嘛,至少考試前還會臨時抱抱佛腳,寧也呢,不是睡覺就是逃課,從來不學習,這種人怎麼就還成了帝都大學的頂樑柱

    他感嘆蒼天不公的同時,還得不要臉地抱住頂樑柱的大腿,走一波狗腿的操作:“學神,讓我給你撿肥皂吧。”

    寧學神很無情無義:“滾。”

    陶歡歡嘿嘿一笑,賤兮兮地說:“哥們兒,跟我說老實話,你現在是不是在何醫生的溫柔鄉里醉生夢死”

    電話突然被掛斷。

    陶歡歡:“”

    何涼青已經推門進來了:“我燉了大骨湯,要喝一點嗎”

    寧也那隻打了石膏的右手已經規矩地躺好了:“要。”

    何涼青把喫飯的小桌子搬到病牀上,從保溫桶裏倒出來一小碗大骨湯,端給寧也:“你先喝湯。”

    因爲他斷了右手,湯匙還好,使不了筷子,何涼青便戴了手套,幫他把大骨上的肉剔下來,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給他喫。

    她今天穿了一件無袖的連衣裙,奶白色的,頭髮盤成了丸子頭,外面的陽光從窗戶漏進來,落在了她側臉上,睫毛垂落下的影子都是溫柔的。

    寧也看呆了,一勺湯灑在了衣服上都沒回過神來。

    何涼青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臉頰暈開了一點胭脂色:“你別看我,好好喝湯。”她聲音小,軟軟的,“燙到了嗎”

    “沒有。”他喫着她剔好的大骨肉,眼裏有極力藏着的歡喜。

    何涼青看了一眼他領口的湯漬,去拿了一件乾淨的病號服過來:“自己能穿嗎”

    寧也試圖擡起骨折的右手,然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手痛”

    何涼青便叫他不要動了,扶他坐起來一些,彎着腰湊近他,一顆一顆解他衣服上的扣子,隔得近,他能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橘子味兒的。

    女孩子皮膚白,稍稍羞怯,便透了一層紅,垂着的睫毛輕輕顫着,她不看他,動作小心地替他寬衣。

    好溫柔,好賢惠,好想娶她

    “嗯”

    他突然悶哼了一聲,像痛苦,又像不是。

    何涼青把手縮回去了:“是不是我弄到你傷口了很疼嗎”

    不疼,他媽的要爆炸了。

    她手指就碰了他的皮膚一下,就一下而已寧也憋紅了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褲腰以下:“我、我自己穿。”

    何涼青以爲他冷,去拿了一條毯子過來,蓋在他腿上,問他還要不要喝湯。

    寧也把釦子扣到領口,想了想,又鬆開兩顆,扯了扯衣服,露出一點點鎖骨,他說還要。

    何涼青便又給他盛了一碗,問他:“晚上喝魚頭湯可以嗎”醫生說骨折的病人需要補充高蛋白和鈣,“我給你做豆腐燉魚頭湯。”

    他眼睛很亮,耳朵紅紅的:“我很喜歡你做的魚頭湯。”

    何涼青凝眸看他,有些困惑。

    他又沒喝過,何來喜歡一說。

    “人販子不給我喫飯,你給我喝了魚頭湯。”寧也目光越發炙熱了。

    那時候他還年幼,人販子本來是要抓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他小小年紀強出頭,就被一起抓去了汀南。

    因爲年紀太大了,賣不出去,他被關了小半個月,那段時間,人販子就只給他喫冷掉的米飯,他瘦得脫相,到後來,連米飯都不給了,每天只給他一個饅頭。

    因爲賣不到錢,兩個人販子商量,說要處置他,他猜得到,要麼就是把他的器官拿出來賣錢,要麼就是打斷他的手腳,讓他去乞討。

    他知道樓下住了一個小姐姐,聲音很清脆,吳儂軟語,說得好聽,她每天早上七點就會在陽臺上背英文單詞。他嘴巴被封了,手腳也被綁着,呼救不了,只能把他那個饅頭從窗戶叼出去,而那個饅頭是他唯一的口糧。

    何涼青第四次被饅頭砸到後,去敲了樓上的門。

    開門的是一對中年的夫婦,很防備地看着她,態度非常不友善:“有什麼事”

    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伸出手,白白嫩嫩的,掌心裏躺着一個發乾發硬的饅頭,她往屋裏看了一眼,說:“你家的饅頭掉了。”

    被關在房間裏的小寧也:“”

    這一刻,他是絕望的。

    婦人一把將饅頭搶過去,甩手就把門摔上了,可因爲走廊裏有風,被颳了一下,門沒鎖上。

    她纔剛走了半層樓梯,就聽見了皮帶抽打的聲音。

    她遲疑了一下,又折回去,從門縫裏看屋裏頭,瘦弱的男孩子被皮帶抽得在地上打滾,間上髒兮兮的,骨瘦嶙峋得看不出模樣,只是一雙眼睛很亮,倔強的樣子。

    她輕手輕腳地挪開,走到樓下去,撥打了110。

    “您好,我要報警。”

    人販子每天只給他喫兩個饅頭,早晚各一個,他已經很久沒有喫飯了,走路都晃晃悠悠的,被警察帶上車的時候,少女跑了出來,手裏端了一隻很大的湯碗。

    寧也看着何涼青的眼睛:“當時,我在警車上,你給我端了一碗魚頭湯,用豆腐燉的,你還記得嗎”

    她記得。

    只是意外,那個孩子居

    然是他,更意外的是:“你還認得我”那時候,她才十五歲,模樣還沒有完全長開。

    寧也點點頭:“你這裏,”他伸手,在她耳朵那裏點了點,“有一顆很小的痣。”

    他手指涼,何涼青往後躲,被他碰過的耳朵有些發熱,她聲音低低的,遲疑了許久:“因爲我幫過你,你才,”到底是沒有談過戀愛的女孩子,很害羞,“才喜歡我的嗎”

    寧也搖頭,說不是:“我舅舅跟我說,不喜歡就用錢報答,喜歡才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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