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禎雄的媳婦見劉芷黎進了屋門,忙起身把座位讓給他。
肖老漢對劉芷黎沒有應聲,直到劉芷黎不客氣地坐到肖禎雄媳婦的那個高凳上,才愛搭不理地問:“喫飯了嗎”
劉芷黎把布包放到餐桌上的空處,再把布包打開,說:“我是來給禎雄送包子的。他說您回來了,我就過來了。我是喫過飯纔過來的。”
“一會兒禎雄過來了,再喝兩甌吧。”肖老漢說。
“我聽爹的。”劉芷黎笑着說。
肖禎雄的媳婦又拿了個高凳坐到了狗蛋的旁邊。“二姐夫,您客氣來就來吧,還帶什麼包子。什麼餡的”
“豬肉筍瓜的。你拿個嚐嚐。”
肖禎雄的媳婦瞥了肖老漢一眼,苦笑着說:“還是先給爹嘗吧。”
肖老漢擡手抓了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嚼了幾下,“嗯嗯”着說:“味道還不錯。”接着掃了一眼肖禎雄的媳婦,“喫吧。”
肖禎雄的媳婦低頭看着狗蛋,問:“姑父拿的包子,想喫嗎”
“想喫。”肖狗蛋兩眼盯着布包裏的包子,顯得有點饞。
肖禎雄的媳婦伸手拿了個包子遞給狗蛋。
狗蛋接過包子,大口大口的貪婪地喫起來。
劉芷黎看着狗蛋,微笑着問:“好喫嗎”
“好喫。”
“好喫,一會兒就多喫個”劉芷黎笑着說。
肖禎雄進了屋,站在肖老漢的對面,把手裏的酒甌分放到每個人面前的餐桌邊上。
肖禎雄的媳婦抱着已經被自己打開的酒罈給每個人的酒甌裏倒酒。
肖禎雄一坐下就對劉芷黎說:“爹已經把地裏的瓜賣了。瓜秧就罷了。”
“那明天我就帶着超兒去把瓜秧砍砍拉到那個院兒吧。”劉芷黎先看了眼肖禎雄,接着又看向肖老漢。
肖禎雄看着肖老漢。“就葛妮一個人在那個院兒,恐怕不行。”
肖老漢喫着包子,耷拉着眼皮,誰都不看,也不言語。
“我帶着狗蛋去那院兒,一天三頓飯就都在那兒喫吧。”肖禎雄的媳婦說。
肖老漢把一個包子喫完,端起酒甌,說了句“喝酒”。
於是,餐桌旁幾個人都端起了酒甌。肖狗蛋也端起了酒甌。
肖禎雄的媳婦看了一眼狗蛋,很不放心地又盯住了狗蛋,摸了摸狗蛋的頭。“你可得慢點喝”
肖禎雄瞥了一眼狗蛋,說他媳婦:“甭管他”
肖老漢對劉芷黎說:“芷黎,地裏的瓜我賣了六百文。那院兒要缺啥少啥,就給我言語一聲。”
“上次從怡身苑那兒收回的錢在我那兒,我已經花了十幾文了。”劉芷黎說。
肖禎雄接過話茬,看着肖老漢,對劉芷黎說:“你留着花吧。爹這兒有錢。我賣瓜也有錢。你那兒沒有一點進項。”
“芷黎,就留在你那兒花吧。不過,要細水長流。”肖老漢提醒劉芷黎。
劉芷黎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岔開話題說:“怡身苑那兒被搶了,柳河集自保會的胡會長和自保會的兩個會員也被殺了。”
“胡會長被人殺了”肖禎雄看向劉芷黎,愕然地問。
肖老漢又端起了酒甌。“這些事我都知道。喝酒喝酒。”
“爹,你是怎麼知道的”肖禎雄看向他爹,顯得有點納悶兒。
肖狗蛋插話說:“我也知道。我還知道是誰幹的。”
肖老漢看向狗蛋,笑着說:“狗蛋還小。要不,我還真要把送給那些人,叫他跟着他們一起去搶劫殺人哩。”
肖禎雄的媳婦苦着臉,慍責似的對肖老漢喊了一聲“爹”。
“爹,咋回事”劉芷黎問肖老漢。
肖禎雄只是看看肖老漢,對他爹的意見、看法或者想法既不反對也不接受。
“人該死,不殺怎麼能行”肖老漢悶下一甌酒,很是不平感地說。
劉芷黎看向肖禎雄,對肖老漢什麼樣的想法不太理解。
“倒酒”肖老漢說了聲。
“爹,您有好長一段時日沒喝了,不太習慣了吧”肖禎雄說。
“倒酒”肖老漢又說了一聲。
肖禎雄知道他爹的脾氣,忙站起來抱着酒罈給他爹倒酒。
肖老漢舉起酒甌,先看了肖禎雄一眼,又扭頭看向劉芷黎。“芷黎,爹問你,你是怎麼來的你去禎雄他大姐家又看到了什麼”
劉芷黎端起酒甌,一仰脖子,“咕咚”一聲響,一甌酒過了喉嚨;把酒甌往桌子上一擺,抱起酒罈給自己倒了一甌,看向肖禎雄。
肖老漢看向肖禎雄。“下邊的這羣王八羔子還在爲當今的這個朝廷賣命,不該殺嗎”
肖禎雄、劉芷黎聽肖老漢那麼一說,二人忽然間就全明白肖老漢心裏的糾結了。劉芷黎端起酒甌又“咕咚”一聲灌進了肚裏,把酒甌往桌子上一磕,狠狠地說了一句:“該殺”
肖禎雄瞟了劉芷黎一眼,再看向肖老漢,卻沒有言語。
肖禎雄的媳婦看着肖禎雄,害怕得聲音顫抖着結結巴巴地說:“要是、要是外人知道、知道爹、爹爹是那麼想想的,咱、咱咱們這家”
肖老漢悶下一甌酒,把酒甌擺到劉芷黎面前,示意劉芷黎給他倒酒。劉芷黎立刻抱起酒罈往肖老漢的酒甌裏倒了一甌。
肖老漢端起酒甌,肘支在桌子上,舉着酒甌,扭臉看着肖禎雄的媳婦,面帶笑意地說:“閨女,我年青的時候去武當山學藝,師傅舉薦我去帶兵,我沒去。當時啊,我就想,帶兵打仗是會死人的。誰是敵人呢我當時想不明白啊。我當時想,我跟別人無仇無怨,別人不把我當敵人,我爲什麼要帶着兵把別人當敵人去殺他們呢所以,我認爲,敵人是朝廷的敵人,是皇上的敵人,跟我不相干。所以,我就下山回來了。我想憑着我自己學到的那一身武藝,安身立命,自己保住自己,不跟別人惹是生非,也不希望別人跟我過不去,稀裏糊塗過一輩子,了此一生,就夠了。這不,我也沒教禎雄跟我學半點武藝。但是,現在看來,我錯了。我的大閨女和二閨女嫁的都是本分厚道的人家,她們沒招誰惹誰,但是,你看看,她們都沒了我是她們的爹,我這當爹的心裏是啥滋味啊”
肖老漢說到這兒,眼淚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爹,求求您,您別說了兒媳婦懂您的心”肖禎雄的媳婦說着,抱着狗蛋的頭,嗚嗚地哭起來。
肖禎雄也抹了一把眼淚,對肖老漢說:“爹,我聽您的。您別再難過了。事情已經成這樣了,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劉芷黎自顧自地一甌接着一甌地喝,什麼話都不說,一滴淚都沒有,臉色憋得難看之極。
肖老漢用巴掌把面頰上的淚痕抹了抹,唉嘆一聲,直起上體,慢吞吞地說:“我不說了。從長計議。狗蛋還小。回頭送他去私塾那兒識字。”
肖禎雄“唉唉”了兩聲,看着肖老漢,答應道:“爹,我記住了。放心吧,忙過這一陣兒,我就送狗蛋去私塾裏讀書。”
肖老漢扭臉盯住劉芷黎,“啪”拍了一下桌子。劉芷黎驚嚇了一跳,忙擡起眼簾去看肖老漢,見肖老漢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忙喊了一聲“爹”。
肖老漢高聲問劉芷黎:“芷黎,你怎麼了心裏還能不能擱住點事兒你給爹我精神點回頭,也送超兒和葛妮讀書去”
“爹啊”劉芷黎帶着哭腔對肖老漢喊了一聲,眼淚禁不住地奪眶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