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被人害死的”丁郎中問。
“不知道。他們倆都是壯漢。要是被人害死的，那地上、他們的七竅和身上，應該有些血跡。但是現在，哪兒都沒有一星半點的血跡。”
“那就奇怪了。”丁郎中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甌。“不過，據說有個別巫術也很高明，人被殺了，還不見血。因爲耍巫術的，會用法術，會念咒，死者死前，也不會有什麼徵兆。如果現場沒人看到，那他們死就死了。如果叫哪個郎中去勘察，大不了說他們是猝死。至於猝死的病因，那就多了。可以說他們是心梗，也可以說他們是腦梗，還可以說他們是什麼急性炎症等。總之，人死了，郎中的話還不能不被人相信。至於兩個人死在一塊兒，認爲是蹊蹺，那也未必。因爲這人死到什麼地方，不一定還得分個時間地點什麼的。”
丁郎中說到那兒，自己都覺得想樂。他爲了掩飾自己的表情，忙又端起茶甌，放到了嘴邊。
“這個”孟師傅聽丁郎中那麼一說，心裏不禁迷茫起來。
丁郎中見孟師傅還站着，忙又放下手裏的茶甌，把憋在心裏的樂笑出來，招呼孟師傅說：“孟師傅，您彆着急彆着急呀哈哈您看您，真太外氣了怎麼還在一直站着呢哈哈快快，快坐下啊”。
孟師傅忽然回過神，低頭往四下裏瞧看，見一個高凳就在身後；於是，坐到了高凳上。
孟師傅坐的位置正好在丁郎中的面前，賓主分明可見。
孟師傅就坐後，輕嘆一聲，說：“這可怎麼辦啊”
丁郎中微笑着，勸慰道：“孟師傅，人死不能復生。事情已經這樣，着急也沒用。我這個人啊，有個怪毛病，就是剛喫過飯得多少坐一會兒，喝甌茶再做事。所以，您坐着稍歇一會兒等等我。等我把這甌茶喝完，緩過來心勁。”
孟師傅忙接茬說：“丁郎中，您喝茶正像您說的，事情已經這樣，着急也沒用。”
丁郎中端起茶甌，正想再抿一口，卻又把茶甌放下；然後，站起來，自責說：“您看看我，多不會招待客人孟師傅，我給您沏甌茶去”
孟師傅忙起身攔住丁郎中。“丁郎中，您別客氣。謝謝您我這肚子裏灌的茶水夠多了，我不渴。”
孟師傅說着，扶丁郎中再坐到太師椅上，自己又迴轉身坐到高凳上。“在怡身苑裏，我除了喝茶就是喝茶。因爲閒着沒事。因爲這幾天，那兒的婦女墮胎，所以生意黃着，苑子裏也一時清閒了不少。”
丁郎中坐下後，又端起茶甌抿了一口；然後，把茶甌放下，說：“孟師傅，我覺得有些話還是給您說了比較合適。”
“丁郎中，您說什麼事”
“孟師傅，咱們是立過字據的，去您們怡身苑查看病疫，那是常例。只要時間一到，我就按時去查看。可您現在叫我去幫您查看死人，而且查看的是死在您們苑子外邊的人，這與咱們立的字句不合啊雖說死的這兩個人都是你們苑子裏的，可他們是因爲婦女病死的嗎”
“不是。”孟師傅說。
“這不對了嗎既然他們非死於婦女病，而且您也說了，死得蹊蹺，所以，你們苑子裏有發生什麼疫情嗎”
“沒有。”孟師傅又肯定地說。
“這也就對了他們不是因疫情而死。這不能說我這個郎中對貴苑照顧不周。而我，按常例往您們苑子查看病疫，按照咱們白紙黑字說的，開始的日期也還不到。您看，我這麼跟着您離開藥鋪去，晦氣不說，就是這”
丁郎中把話說到那兒頓住，端起了茶甌。
丁郎中放下茶甌。“這怎麼能是出診呢您要說是出診，那我還真就不能離開我這藥鋪。因爲壞我的名頭。您不是說人已經死了嗎我可沒有起死回生的法術啊”
“丁郎中，您看，需要多少費用”
“我要是去，那肯定是要費用的。不管是您請我，還是官方請我，費用都少不了。因爲我是靠自己的醫術喫飯的，我總不能餓着自己的肚子去免費幹活兒。”
“是是。那是那是”
“孟師傅，您是個明白人，有些規矩咱們是不能破壞的。”丁郎中提醒似的對孟師傅說。
“規矩”孟師傅低下頭，覺得丁郎中的話裏有話，但卻不太明白丁郎中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於是，問丁郎中，“丁郎中，您說的規矩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是跟巫術有關嗎”
丁郎中藉端茶甌的側身動作，輕乜了孟師傅一眼；抿過一口茶水後，把茶甌放下，說：“怎麼能跟巫術搭邊呢不過，提到巫術，我雖不會，但也知道。如果人爲巫術所害，定有妖邪之氣殘留。我到那兒一看，就能發現出真假。因爲巫術之法，無非就是敲山震虎，隔空打牛，攝取人的魂魄。人無魂魄，必死無疑。當然，能玩轉巫術的，那都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些妙人。對那那些巫術使用的妖氣，一般人是嗅不到的。而只有像我這樣郎中，有祖傳醫修，方得其蛛絲。”
孟師傅耷拉着眼皮，瞌睡似的，默默無語地聽着丁郎中的話，心事卻有點不在丁郎中的話音裏。
狸貓、貔子去怡身苑之前都幹過什麼事，孟師傅和蘆花老闆娘都不清楚，也從未相信過他們各自的胡謅和編造。鑑於孟師傅和蘆花老闆娘對狸貓、貔子死亡現場的查看，聽丁郎中提到什麼“巫術”殺人不見血；所以，孟師傅很懷疑狸貓、貔子在到怡身苑之前可能得罪了什麼人。
丁郎中發現孟師傅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喊輕輕地喊了一聲“孟師傅”；但是孟師傅低着頭卻沒有吭聲。
丁郎中只好高調點聲音喊：“孟師傅”。
孟師傅忽然回過神，看向丁郎中，應聲問道：“丁郎中，您好像還沒把什麼規矩點透吧”
丁郎中“哎”了一聲，問：“孟師傅，您是不是瞌睡了”
“沒有。我一直在聽您說吶。”
“那可能是走神了。”丁郎中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甌。“孟師傅，其實，我已經給您說透了，您大概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丁郎中，孟某愚鈍可不可以直白一點”
“孟師傅，這人已經死了，而且您已經說了，是死在了您們怡身苑外邊的衚衕裏。您看，這顯然就是官方該去管該去查看的事。所以，您找我去查看，這能合乎規矩嗎”
“丁郎中，這是不太合乎規矩。不過，我是這麼想的，俺們怡身苑也應該知道其中的死因吧所以，我纔想到您，想請您去查看一下。”
“這怎麼能行呢人已經死了，您們怡身苑做不了主，您們想知道其中的病因，有用嗎不但沒有，而這還是一樁人命案。只有官方去查看，去定論，才能把你們自己的責任撇清”
“官方怎麼查”孟師傅問。
“哎孟師傅，官方怎麼查，那是官方的事，跟您們無關如果官方有醫官的話，官方自己就會解決。如果官方沒有醫官，比方說，請到我了，給我一些費用，我當然得去查看咯”
“丁郎中，聽您這話的意思是，我只能去報官了”
丁郎中乜斜着孟師傅，微笑着沒吭聲，只是拿手指頭點了點孟師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