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等待,在最好的年華 >第45章 Chapter8-1 失去的纔是最好
    「1」失去的纔是最好

    無論隱瞞是否真的是種保護,父親的話終究暫時解開了凌唸的心結,她端着早餐上樓,坐在牀邊安靜的等那人醒來。

    “昨天是我不好。”凌念在許疏睜開眼睛的一瞬立即乖乖認錯,態度好的讓許疏發愣,她伸手輕輕貼上他有些紅腫的臉頰,“還疼不疼”

    許疏搖頭。

    “爸爸跟我說,隱瞞也是愛的表現。他的話我一直相信。”凌念看着許疏的眼睛,“我不該怪你愛我。”

    “那,若是以後你發現我還有事瞞着你呢”許疏問的小心翼翼。

    “不論你瞞着我什麼,我都不怪你了還不行”凌念承諾的有些心不在焉,許疏忍不住皺眉。

    “小念,真的不會麼”他迫切的求得一個承諾,只爲來日無可避免的傷害。

    凌念哪裏知道他的心思,只以爲是自己的一巴掌傷他太深,心裏愧疚,忙鄭重起來,“不會的,許疏,我知道你怎樣都是爲我好,所以,一定不會再怪你。”

    人總是喜歡輕易地做出承諾,不顧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兌現。

    而有些事情,承諾和被承諾的雙方都很明確的知曉,一旦觸及便都會被傷害。

    陪着凌辰做化療的半個月,許疏每一日都提心吊膽,他一直有個疑問不知該去問誰這個祕密要瞞着凌唸到什麼時候,難道真的是凌辰離開的那一天麼

    凌念可以很明顯的察覺許疏最近的變化,他一直在躲閃自己,連經年不變的笑意也顯得勉強,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憔悴。

    “爸,許疏最近好像不對勁”清晨準備早飯的時候,凌念終於忍不住求助父親。

    “怎麼了”凌辰正在聽廣播,漫不經心的開口,卻是明知故問。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許疏的心理是怎樣的矛盾和煎熬。

    可是那個孩子陪着他做化療的時候卻從來不曾抱怨,反而倒是在他失落時柔聲安慰,從不提半個字要告訴凌念。

    所有苦都埋在心裏自己品嚐,所有事都一力承擔。這孩子善解人意到有些讓人不忍。

    凌辰心裏一沉,低低嘆了一聲,“小念,你也大了。有些事該到了可以承擔的時候,我們不能總護着你。”

    他摸索着握緊女兒的手,終於下定了決心,“爸爸有件事要告訴你,我”

    “叔叔,早。”許疏的聲音適時的打斷凌辰的話,他在餐桌旁坐下輕聲對凌念說,“小念,我有點不舒服,去幫我拿藥,就在我牀頭。”

    凌念再沒心思想父親要說什麼,立刻起身上樓。

    “叔叔,不要。”許疏壓低聲音。

    “我不願你因此愧對小念。在愛情裏,若是有一方心存愧疚,那麼兩個人都不會幸福。”凌辰聲音沉定,“更何況,這也不該是你來承擔的。”

    “可是叔叔,我更不願她因此擔憂恐懼。也想成全您愛女之心。”許疏安慰般的笑笑,“至於我和小念,您不必擔心。她那樣愛我,捨不得我愧疚。”

    愛是唯一的砝碼。

    利用了愛,愧疚只能越來越深。

    凌念回來的時候餐廳裏只剩下許疏一個人,她將水和藥遞給他,“怎麼一早就不舒服了呢最近臉色都不好,怎麼了”

    許疏搖搖頭。

    “爸呢剛剛還說有事要告訴我,很嚴重的樣子。”

    “叔叔想說要你好好照顧我。你最近都不怎麼理我。”

    明明是他躲着她,卻被惡人先告狀。凌念剛想反駁卻瞥見那人眼底的暗青,心疼的不行,忙握住他的手乖乖認錯,“好,是我錯了。”

    許疏不說話,閉上眼睛暗自忍着胸腹間陣陣的刺痛。

    凌念不敢吵他,坐在一旁安靜的等着直到那人臉色稍稍緩和,才小心的開口,“許疏,是不是想小離了”

    許疏這纔想起這似乎是解釋自己最近反常的最好藉口,便沒有否認。凌念果然不疑有他,嘆了口氣輕輕抱住他。想說些什麼去勸慰卻又無從開口,爲自己扯出這個話題懊惱不已的凌念暗暗罵了自己很多遍。

    此刻的紐約華燈初上。

    許離坐在花園裏靜靜的翻着雜誌。

    她來這裏快半年了,陪着她的除了僕人就只有肚子裏的孩子。

    好在有它不時的動一下,才讓她不會覺得太寂寞。

    “小姐,該用晚餐了。”女僕站在離她十步左右的距離,聲音不高不低。

    “我不餓。”許離淡淡回答。

    僕人點頭退下,再無半句多言。

    許離心裏卻不由失落。

    想起自己在家時偶爾耍脾氣不喫飯,哥哥總是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哄着,一晚上甚至可以換很多很多菜式只爲了讓她喫一口。

    果然除了哥哥,沒有第二個人會這般待她。

    懷孕之後胃口一直不好,這些年又

    被哥哥的好手藝養的嬌氣,她喫不慣別人做的菜,短短几個月胃時常不舒服。許離這才知道胃疼的感覺是多麼難過。

    從前哥哥難受的時候,她竟很少會問一句。

    可是,這輩子怕是都沒有機會彌補了吧。

    有些缺憾果真是一輩子的。

    夜裏的風有些涼,許離起身進屋,路過僕人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我餓了,做點喫的。”

    女僕沒有任何異議,點頭。

    “等等,我要餛飩。”

    高壓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許疏掀開鍋蓋舀了勺湯,正要品嚐凌念便湊了過來。

    “大清早的,怎麼想起做餛飩了”就着他的手嚐了口湯,凌念忍不住讚道,“好香。”

    “去坐着吧,可以吃了。”許疏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起做餛飩,只是忽然覺得,小離想吃了。

    他們來中國的第一個晚上,他給她做了餛飩。

    在一個終於可以安定下來的地方,他們吃了第一頓正式的晚餐。

    那時候他幻想着今後平靜的生活,覺得碗裏的湯都比任何時候香。

    “哥,你做的餛飩是世界上最好喫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最好。

    所謂最好,只不過因爲已經永遠失去。

    許疏和許離都是不懂得珍惜的人,因而平白錯過了多少最寶貴的時光。

    這些,都是他們不值得所謂最好的理由。

    五月末的時候一件驚天毒品走私案震驚了全市。因爲涉及到市裏最大的幫派和兩個涉外集團,這個案子被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據說這個案子還牽扯出五年前的很多事。

    凌念午睡醒來下樓,發現許疏正在看這個案子的專題報道。她倒了杯水遞給那人,觸碰到他指尖,異乎尋常的冰冷。她側頭去看電視屏幕,是記者在採訪被牽連的陸氏集團代表,那個人她曾有一面之緣。

    “你認得他”凌念忍不住好奇,握緊了他冰涼的手指。

    許疏沒有回答。

    凌念想了想拿過遙控器關了電視機,“難得天氣好,出去玩玩吧。”

    “我有點累”許疏還想推辭,卻被凌念拉起來,“你最近是好累,所以纔要出去歇歇。”

    許疏沒有迴應,找不到理由拒絕她的好意。

    門鈴忽然響了,凌念跑過去開門,嘴裏還在問許疏去坐摩天輪好不好。

    “警察。”來人利落的亮出了警官證,“小姐你好,請問許疏現在是不是住在這裏”

    凌念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擋住門口。

    “小姐”對方戒備的看着她。

    “小念。”許疏走過來將凌念拉到自己身後,“我是許疏。”

    “你好,我們是市局緝毒分隊,關於五年前運毒藏毒案有些情況需要向你瞭解。”

    “我知道了。”許疏點點頭,又回頭對身後的凌念道,“等我回來,一定向你解釋清楚。”

    彼時的許疏不過輕易的隨口一句望凌念安心,卻不知道她竟因爲那一句話而提心吊膽。

    他說,解釋。

    他用瞭解釋這個詞。

    解釋的含義有太多,很多時候解釋就是掩飾。

    那些她無從知曉的過去裏,他又有多少需要“解釋”

    許疏被帶走的一下午凌念在家裏坐立不安。她知道自己應該相信他。畢竟五年前他才十五歲,這麼小的孩子能做什麼

    可心裏就是莫名的不安,直覺告訴她許疏和那個案子之間存在着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

    終於等到許疏回家,凌念跑過去一把緊緊抱住他,很久都沒有鬆手。

    “怎麼了”許疏試着推開她,有些奇怪。

    “害怕。”凌念攥着他的手臂不放,擡起頭來盯着那人看了很久,想說什麼終究還是重新低下頭去,喃喃重複,“我,害怕。”

    這一下午把所有該想到的不該想到的都想到了。

    包括他曾經在某一天不知犯了什麼病神色落寞的跟她說的那一句

    小念,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我不是最好的。

    那時候她只玩笑,說,那你就想辦法變成最好的啊,不然我就去找個最好的。

    而今回想,竟是沒來由的自責。

    她纔不要他成爲那個最好的。

    因爲失去的纔是最好的。

    於是許疏回來的時候剛一進屋就被凌念緊緊抱住,當着送他回來的警察的面。

    在外人面前那丫頭鮮少如此,這樣的特殊待遇卻不能讓他覺得欣喜。

    心裏只沉甸甸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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