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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五章——靜水流深

    有人站出來附議,也有人站在原地舉棋不定,不過倒是沒人再提出反對的聲音了——除非他有更好的辦法。

    那些站在原地沒動的人很好分辨,大多是戚宗弼一脈的人,這些人裏有人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淡然;也有人額上冷汗涔涔,不時擡手擦汗;也有人對那些站出來附議的原戚黨官員怒目而視,在心底暗罵一聲“見風使舵之小人”。

    這些人心底明白得很,蘇亦此時提起西北戰線的攻防,肯定是繞不過領兵主將,此舉無異於是把擅離職守的戚宗弼放在火架上烤。

    戚宗弼不在京城久矣,原人數濟濟的戚黨一脈已然顯出了頹勢,許多善於審時度勢的官員已經逐漸與戚宗弼劃清了界限,現如今還堅定地站在戚宗弼一邊的官員,多半都是和戚宗弼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或利益相關,或屁股下都不乾淨,戚宗弼若倒臺了,這些人也逃不脫身。

    下了朝,蘇亦與往常一樣,獨自一人緩緩往宮外走去。

    “哼!”

    身後傳來一聲冷哼,蘇亦回頭看去,一老臣正對着蘇亦怒目而視。

    蘇亦認得此人,宗人府右宗正張清夫,算是陳勳這位新帝,他應該算是三朝老臣了——不過卻是戚黨的人。

    蘇亦在心底嘆了口氣,拱手恭敬道:“學生見過張宗正。”

    “哼!”張清夫瞪了蘇亦一眼,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蘇太傅當真要這般對戚相落井下石麼!”

    蘇亦笑道:“宗正何處此言?學生自爲官以來,步步謹言慎行,束於己身,一舉一動皆是爲我大閏社稷,何來落井下石一說?”

    “伶牙俐齒!”張清夫冷笑,“戚相爲大閏鞠躬精粹,你卻處處爲他掣肘,何人是忠?何人是奸?日後自有史書來辯!”說罷,轉身拂袖離去。

    蘇亦做了一稽,目送他離開。

    回到府上,蘇亦有些坐立難安,就連於老太喚他喫飯都沒有理會。

    做在書房裏,蘇亦腦中思緒如一團亂麻,諜報上只說耶律解甲遇刺身亡,但事情經過肯定不會如此輕巧——一國之君,身邊肯定是隨時都有護衛,若真這麼容易死那肯定活不了這麼多年,所以這刺殺之人一來肯定身手高超,二來多半是耶律解甲親近之人,纔能有機會在皇宮內動手。還有,戚宗弼此時不聲不響地離開,他到底去了哪兒?又是去幹什麼?

    越想心思就越是煩躁,蘇亦咬了咬牙,披上衣服出了門去。

    他要去一個地方,一個他不是萬不得已實在是不想去的地方。

    聞風聽雨閣外的小巷內,蘇亦輕輕敲響了門。

    門房開了門,見到蘇亦竟然一點也不意外,恭敬說道:“見過蘇公子。”

    蘇亦拱了拱手:“勞煩去通知下你家主人,就說我有事與他商議。”

    門房回道:“我家主人早知公子要來,特意吩咐過了,若是公子來訪,可去錦霞街戲臺處尋他。”

    “他知道我要來?”蘇亦下意識問了句,然後氣急敗壞道,“他又去找那小娘子了!”

    錦霞街,蘇亦遠遠地就看到夜凡坐在戲臺下嗑着瓜子,滿面的春光,手裏還隨着戲曲打着拍子,那臺上花旦妝容的女子不是那梅七姑又是誰?

    蘇亦一見他那模樣不由得更是氣惱——自己殫精竭慮,他卻如此悠閒?

    拉開凳子,走到夜凡身邊坐下。

    夜凡視線始終落在臺上,頭也沒回:“來了?”

    蘇亦沒好氣道:“戚宗弼去了哪裏?別說你也不知道。”

    夜凡回過頭來,眼角帶笑:“怎麼?你要和我做生意?”

    蘇亦一瞪眼:“你說不說?不說我找人抄了你聞風聽雨閣!”

    “這麼大火氣?”夜凡笑容未變,顯然是沒把這話當真,“怎麼?朝堂上又有人找你麻煩了?”

    蘇亦揉着額頭:“還有那耶律解甲,是誰殺的?你知道我問的不是殺人的人,而是殺人者身後那人。”

    “我不知道。”夜凡搖了搖頭。

    “你也不知道?”蘇亦瞪着眼,“這天底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夜凡無奈道:“你當那北羌皇宮是什麼地方?我能提前收到耶律解甲身亡的消息已經很不錯了。”

    “嘶——”蘇亦吸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你在北羌皇宮裏也有人?”

    夜凡瞥了他一眼,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雖說不知道背後那人是誰,不過大概還是有一些猜測的。”

    “是誰?”蘇亦忙問。

    夜凡咂摸了一下嘴脣:“不出意外的話,應是戚宗弼此番去找的那人……你可曾聽聞司空極樂?”

    “司空極樂?”蘇亦一愣,思索半晌後搖頭,“未曾聽聞。”

    夜凡頓了頓,又問:“那李荀你總該知道吧?”

    蘇亦正色道:“李先生的名諱自然是知道的,國之肱骨,爲大閏拓疆土,驅北羌,立下汗馬功勞,號稱算天無疑……同時也是戚宗弼之師。”

    “李荀有兩個徒弟……”夜凡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一生所學分爲兩部,皆授與此二人,戚宗弼乃是師兄,師承李荀學去治國經世之道,而另一人,則是把李荀的陰計陽謀給學去了,此人,便是司空雁,司空極樂。”

    蘇亦乍醒:“戚宗弼是去找他師弟了!難道他打算找他師弟幫忙?”

    夜凡搖頭道:“你可知司空極樂是個什麼樣的人?”

    蘇亦正色:“請說。”

    夜凡抿了口茶水:“司空雁此人……我也是自上次定風波劍氣近入京殺戚宗弼一事後,才注意到他,越往細查,越發能感到此人心思之深遠。李荀死後,此人自囚與算天祠整整十年,立誓北羌不滅,誓不出樓,戚宗弼能一步步走上丞相的位置,除了自身的原因外,也少不了他在背後的謀劃,甚至……這次朝廷拿望北三關設計北羌一事,也是他的主意,而不是戚宗弼。”

    蘇亦面露疑惑:“可不是已經失敗了……”蘇亦話語一頓,眼中神光閃過,驚呼道:“他是故意的!他想幫北羌滅大閏?!”

    “幫北羌?”夜凡眉毛一挑盯着蘇亦道,“你再想想,殺耶律解甲的可能也是他!”

    蘇亦倒吸一口冷氣:“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夜凡冷笑一聲,“說不定是個瘋子,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他這麼做對誰都沒有好處,誰知道他想做什麼?”

    “那戚宗弼去找他是爲……”蘇亦遲疑了一下。

    夜凡想了想:“也許想是清理門戶?也可能只是想問個明白?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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