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雪沏茗領路的是名老卒,有些絮叨,一路都在給雪沏茗交代事情“進了山一定萬事小心嘞,這老林子裏除了有黑苗,還有豺狼猛獸。”
雪沏茗嫌他聒噪,不耐煩地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別說了。”
老卒耷着眉毛“我是看你是劉大人親自安排的纔給你說這麼多哩,可莫要一不小心丟了性命。若只遇上猛獸倒還算好,若是遇到了黑苗人才是真的要死人的,你要是真遇到了,可千萬躲好了,不要莽撞暴露了自己。”
“黑苗比猛獸還可怕?”雪沏茗好奇問道。
“嘿呀,”老卒一拍手,“可不是嘛!老林子就是黑苗人的家,他們在晚上看得都比咱們清楚,而且個個都是好身手,我還聽說,黑苗還要喫人哩!”
雪沏茗聽他說得荒唐,癟了癟嘴不再問了。
進了斥候營,有士卒進去稟報,不多時就有一名千總迎了出來,他先是打量了一番雪沏茗,然後才說道“今夜就是你要跟着進山?”
雪沏茗連連擺手“不跟你們,給我個方位,我自己去溜達溜達便是。”
千總聞言皺起了眉毛。
老卒見千總不悅,連忙插嘴道“這位是劉大人親自安排的……”
千總臉色稍緩,朝雪沏茗招了招手,領着他往營內走去“今夜進山的斥候較往日要多,足有三百,規矩我先說與你聽,以三人爲隊進山查探,主要任務是確定黑苗軍在林中的寨子據點,記住方位回來稟報,不到萬不得已時不可打草驚蛇,以保全性命爲先。”
雪沏茗一揮手“什麼三人爲隊?我一人一隊,你也別給我安排倆拖後腿的。”
千總臉色怒意涌現,他強壓着火氣“這也是劉大人安排的?”
雪沏茗齜牙一笑“不是,是戚宗弼安排的。”
戚宗弼的名頭顯然比劉肅竹要好使多了,這名字一說出來,千總頓時沒了話說,半晌後忿忿道“那便隨你,但願天亮時你能有命回來。”
說罷,千總招手喚來士卒,給雪沏茗遞上早準備好的藤甲和衣服“藤甲既輕便又可防身,你穿上便等軍令罷,丑時便可動身。”
雪沏茗接過,千總又道“你且記住了,今夜的切口,上闕是——進林子踩盤子。下闕是——使青子摘瓢子。”
千總說完,把藤甲塞到雪沏茗懷裏,直接轉身走了。
老卒苦着臉“才說了讓你不要莽撞,你就這麼衝動,斥候大都是數人一對,哪有獨行的道理?今夜切口一定記住了,不然遇上自己人答不上來,可就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唉,要我說,你此去只怕更是危險了,你聽我一句勸,進山後找個犄角旮旯睡上一覺,等天亮再回來便是。”
雪沏茗大笑“你這老卒子,原來對戰場保命這一套這麼熟悉?怕是沒少這麼幹罷?”
老卒被氣走了,雪沏茗披掛上藤甲,來到營門出,耐着性子等着丑時的到來。
就在他耐心快要被耗光時,終於等來了軍令。
千總跟着來到營門處,雪沏茗忙走上前“快給我說說,我去哪?”
千總指了指西邊,夜色下,那裏黑漆漆一片,只隱約能看見一座山的輪廓“就那座山,裏面肯定有黑苗的寨子,只要別死,你隨便逛吧。”
雪沏茗隨意拱了拱手算是道謝了,然後快步走出了營去。
斥候們陸陸續續從不同的路線進山,轉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雪沏茗摸黑鑽進山林,雖說黑夜確實不如白天看得清楚,但對他來說,卻也還沒到兩眼一抹黑的地步。
他踩着溼潤的泥土朝深處走去,也不去謹慎地偵查,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穿行林中,嘴裏還唸唸有詞“這麼大一座山,人往裏一鑽就沒了蹤影,哪裏找得到人?”
樹木幾乎把天空都遮蓋了嚴實,也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雪沏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了多久,似乎是才走了沒多久,又似乎是已經過去大半夜了,就連方位對不對他都已經不清楚了,一路都是憑着感覺在溜達。
四周除了風聲,就連蟲鳴鳥叫聲都鮮有聽聞,雪沏茗已經處在不耐煩的邊緣。
忽然,雪沏茗耳朵一動,聽到有一聲異響從不遠處傳來,他雙眼大亮,俯下身子悄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摸了過去。
走了不久,雪沏茗眼尖看到不遠處樹下趴着一個人影,他舔了舔嘴脣,輕輕吹了聲口哨。
那趴在地上的人影瞬間動了起來,從背後取下強弓就對準了這邊,同時左右兩個方向同時傳來了響動,正快速朝着雪沏茗靠近。
雪沏茗知道辦錯了事,連忙擡起雙手,壓低了聲音喊道“自己人自己人!”
響動停了下來,但雪沏茗仍然能聽到弓弦緊繃的聲音,一個聲音幽幽傳來“進林子踩盤子。”
雪沏茗回憶了一下,趕緊對出下一句“使青子摘瓢子!”
緊張的氣氛鬆了下來。
身後一名年輕斥候靠近過來,謹慎地盯着雪沏茗臉龐看了看“不對,你怎麼一個人?”
另一名年長些的斥候也悄悄靠了過來“沒事,我知道,他是臨時插進來的那個人。”
“對對對。”雪沏茗連連點頭。
樹下那名斥候朝這邊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過去。
雪沏茗學着那倆斥候的模樣,躬着身子緩緩靠了過去。只聽樹下的斥候悄聲說道“記下這個方位,這已經是第三個寨子了。”
雪沏茗順着斥候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遠處有一個營寨的輪廓,他頓時大驚“你們都找到三個寨子了!”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年輕斥候嘁了一聲,“越往裏走,不用猜都知道,寨子就越密集,我們專門避開了黑苗值夜的兵卒才繞到這裏來的。”
雪沏茗齜着牙花“他孃的,我怎麼就一個都沒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