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對阿飛確實有信心。
若一個男人連死都不怕,也要護着她。這樣的男人,她還信不過的話,還能信誰?
“這就是命吧……”
劉玉蘭感嘆,似乎陷入了回憶裏。
“當年,我是這樣。如今,你也是一樣。看見現在的你,媽就像看見了當年的自己。好在這些年,媽都咬牙挺過來了。而你爸,他……罷了,不說這些了。咱們早點休息吧。”
劉玉蘭似乎想起了自己的過去,話說了一半,又頹然放棄。
蘇昕棠眼珠子一轉,好奇地掀開老媽被子一角,直接鑽進了老媽的被窩裏。抱住了劉玉蘭的胳膊撒嬌:“媽,我想聽聽您和爸的故事。您就說說嘛,說說……”
“有啥好聽的。”
劉玉蘭明顯被她黏糊得受不了,遲疑良久,還是說起了當初他們的故事。
“其實,我們的故事真的很平庸。當時,全國纔剛剛解放,我和王雅萱都是宣傳部的新同志,負責宣傳黨的綱領。後來,在一次執行平息匪亂的任務時,意外認識了你爸。你爸當時年紀不大,你爺爺那時腰部被子彈穿透傷得不輕,你爸來照顧他。一來二去,他就和我,和汪雅萱熟識了。”
“那時,汪雅萱熱情奔放,性格開朗又極有好人緣,哪怕站在人羣裏,人們第一眼看到的,總是熱烈如火的她。”
“而小時候的我,不但不善言辭,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誰來了也不搭理。”
“可偏偏這樣截然不同的性子的兩個女人,你爸注意到了我。”
“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汪雅萱不甘失敗,或者說,她不相信居然有男人能逃離她的魅力,她不甘心,進而產生了執念。”
“執念毀了我們三個人的青春,我們三人都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直到發生了那件事……”
劉玉蘭再度沉默了,良久,她才長嘆一聲,坐起身來開了燈,抱着膝蓋坐好。
“媽,您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
蘇昕棠自己也有很多不想言說之事,她並不是非要逼着老媽說,她只是希望,老媽能從心結裏走出來。如果適得其反,她寧願什麼都沒聽到。
“沒什麼不能說的。”
劉玉蘭用掌心撐着額頭,笑了:“我們三人分開了,我回了你外婆家。期間,你外婆也給我介紹了幾個人選,我一直沒中意。後來鬼使神差的,居然有人替我和你爸牽線。”
蘇昕棠激動了,一骨碌爬起。
“真的呀?媽,您和爸這叫什麼?這叫千里姻緣一線牽!”
“現在想來,可不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嘛。”
劉玉蘭也笑得很開懷:“可那時的我有心結,對你爸半點沒有好臉色。你爸也沒料到,他的相親對象是我,反應過來後,就整天纏着我。我有心結,就是不同意他。他就纏着我呀……”
說到這裏,劉玉蘭笑得把頭埋在了臂彎裏。
“原來,爸他還有這樣的過往啊!想必那時,爸吃了很多苦頭吧?”
以老媽的性子,老爸追妻戲碼,不喫夠苦頭纔怪了!
“那老媽您是不是立刻就答應了老爸的求婚?”
“可就是這樣,我才更氣!”
劉玉蘭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你想啊!汪雅萱都結婚了,他蘇興志纔回過頭來找我,這算什麼事兒?我能不氣嗎?”
“那,您和爸又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蘇昕棠聽得入迷了。
“怎麼走到一塊兒的?我想,你爸他到現在都不知道。”
說到此事,劉玉蘭得意了:“當初我確實沒想通,可有一次,我無意中聽見你爸和你爺爺說話。我才知道,汪雅萱之所以會認識她現在的老公,根本就是你爸一手促成的。他原本只是想牽制一下汪雅萱的注意力,沒想到,他們居然看對了眼。”
“至於我和你爸的相親,更是他費盡心力,故意促成的。”
“我聽了之後,當時很氣他。可隨後,我就想通了。他要不是心裏有我,何至於做這麼多。”
“嗯。”
蘇昕棠連連點頭:“所以,你就點頭嫁給爸啦!嘻嘻,想不到,媽您也是被爸的花言巧語騙來噠!”
“鬼丫頭,就你能。”
劉玉蘭點了下她的額頭:“這不能叫做騙,這叫你情我願。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過,媽媽的情況和你不一樣,棠棠。”
“媽和你爸有多年的感情基礎,所以,媽心甘情願守着你爸。加上媽在婦聯的工作也很忙,一來二去,日子倒也不覺得難過,就養大了你和你哥。”
“可你呢?你還年輕,你甚至還沒滿十八歲,你真的明白,什麼是愛情嗎?”
她懂!
她怎麼會不懂愛情,愛上同一個男人兩輩子了,沒有人能她更懂得什麼是愛。
只是這些話,她不能說。
“媽,或許我年紀確實還小,還什麼都不懂,我什麼都要學習,卻不妨礙我學着怎麼去愛一個男人。我分得清什麼是愛,什麼是情。比如文超哥吧!我面對他時,就沒有那種面對阿飛時的怦然心動的感覺。”
“可是……你真的想好了?萬一,媽是說萬一那肖凌飛沒本事留在部隊,將來返回基層做起,說不得就任一個小村支書、小縣長一類的,你能跟着他去喫苦?棠棠,媽是心疼你!”
劉玉蘭語重心長地剖析着。
“噢!——我明白了。原來媽不是反對我和阿飛走得近,而是擔心將來,萬一阿飛沒本事,我會跟着他喫苦?”
蘇昕棠恍然大悟,隨即笑了:“媽,您是信不過棠棠呢,還是信不過棠棠的眼光?相信我,阿飛他的本事大着哩!他呀,將來的成就絕對不會止步於此!”
“行吧!既然你連將來都想好了,媽也不做棒打鴛鴦的事兒了。不過你爸那邊,你就自求多福吧。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劉玉蘭關了燈,挨着蘇昕棠躺下,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一如她小時候。
“老爸麼……”
蘇昕棠閉上眼,躺在媽媽的懷裏睡了,嘴角還帶着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