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坐在案前，靠着椅子發呆。
果然，林崎正來了。
顧及到孃親病重不能受刺激，所以他當時沒有爭辯說出實情。但很多東西，不是他不說，就會放棄的。
林崎正也知道，這個花花公子是鐵了心。
世人都難過美人關，何況這個兒子本來就不成大器，被別人迷得神魂顛倒做出蠢事，也是輕易就意想得到。
“靜寧公主，也是世間一等一的美人。春風生得再好，說到底是青樓小倌，不過是個男人。你何必爲了一張臉，染了龍陽之癖這樣的名聲。”
“爹……”林深看着他的眼，眼神堅定，“你不用說這些，因爲……”
“我一定不娶。這一點，沒有商量。”
林深毫不猶豫的話，讓林崎正在一瞬間氣紅了臉。
“沒有商量？你既然知道爹是在和你商量，你還擺出這番姿態氣人？”
身爲父，他拉低了位置來和他商量，難道還不夠嗎？難道林深還不理解他的心酸無奈？
“我不是在氣爹。而是真的，我不可能迎娶一個女人，不可能迎娶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那月亮帶了涼意撒進來，留下一地清輝，倒影出一些物什的輪廓影子，靜靜的，看上去孤零零悽慘慘。
林崎正很想生氣，他氣得火冒三丈，氣得鬍子發抖，氣得喘不過氣。
可看着林深那一臉不可動搖的表情，他只是低低地問，“林深，你可是在說真的？”
聲音滄桑疲憊，連眸子都蒙了一層看不透的厚霧，只是直勾勾看着林深，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爹，我和他早已夫妻相稱，也許了彼此一生相守相伴的承諾。如今我回來，就是想和爹孃你們說明白……”
承諾？林崎正張嘴，“兒啊，你是不是在說笑？你是京城的世子爺，他是江南的青樓小倌……”
“你和他如何相守相伴？”
爲什麼……他會有這麼蠢的兒子。
這聽上去，太像是一句笑話。
怎麼可能有人會信。
這怎麼可能？
“他沒辦法離開江南……所以我想去江南陪着他。”
林深張口補充，“我會回來的……我每一個月，都會抽時間回來看望你和娘，我……”
林崎正終於控制不住，大吼一聲，“你知道你是誰嗎！”
林深不說話，他是誰？他是春風的丈夫呀。
春風在江南等他呢，還有妹妹。
“我問你你姓甚名誰！”
這嘶吼的聲音，那麼疼那麼痛。
“姓林，名深。”
“養育你二十年的是誰？”
林深身體發涼，聲音微弱極了，“是爹孃。”
“你是什麼身份？”
林深不說話。
“你是世子，林深，你是世子呀！”
林崎正突然衝上來，揪住他的衣服，“你，林深，流着林家血脈，是林家獨苗，是世人都眼巴巴看着的世子爺……”
“你告訴爹，你現在要拋棄一切去江南，去守着一個小倌過一輩子，你是這個意思嗎？林深，爹問你，你是這個意思嗎？”
林崎正眼眶發紅了，揪着林深衣領的那隻手，一直顫抖着，似乎隨時會撕碎這布料。
林深渾身僵硬極了，眼中只有這個已經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他看着那雙通紅的眼睛，嘴脣動啊動，卻說不出聲。
“爹問你！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林崎正逼問，話間彷彿沾染了血淚。
胸腔起伏着，林深從喉嚨間發出一聲嘶啞痛苦卻堅定不移的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