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去看江河爺爺的當天晚上，離開江河的家裏，就去警察局自首。
而江河，應該是沒兩天就離開了監獄，回到了家。
可陳炳剛纔的意思是，江河一回來，爺爺就已經死了。
“四月十一。”陳炳記得這麼準，是因爲這一年的四月十一號，江河喝酒喝到胃出血。
林深愣了愣，緩緩問，“死在家裏的嗎？”
“是啊。喝醉的小混混認錯了路，跑去敲江河家的門。江河他爺爺開了門，小混混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怒之下就把他爺爺……”
生活，有時候真殘忍。
那天，他臨走之前，爺爺問，“同學，你要不要留在我家歇歇啊？”
“不用了，爺爺，我還得回家呢……”
“這裏交通不方便，現在天也快黑了，你就住在我家吧？”
“不用了不用了，爺爺我得走了，你好好照顧身體……”
“好的，那你路上小心啊……”
回憶席捲而來，林深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如果，那晚，他留了下來，江河的爺爺是不是就不必死？
如果，他留了下來，江河是不是就不會殺人，也不會走進黑道。
如果他晚一天去自首，是不是，出獄的江河，也可以從奶奶的苦難裏調整過來，繼續爲了爺爺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名校。
是不是，江河也就不會這麼恨他，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糾纏？
可笑啊，命運可笑。
他毀了江河的人生，江河回過頭又毀掉他的人生。
可是，江河的人生本應該是康莊大道。
而他的人生……
父母入獄，是父母犯的錯。
進了經濟公司，被江河控制，是爲了還錢。
一切都有跡可循。
而江河的人生，毀得不明所以，沒有根源。
如果真的有根源，應該就是林深了吧。
陳炳看着林深突然大改的臉色，好奇問了問，“怎麼了？你怎麼突然這樣？”
林深收回了剛纔的臉色，在沙發上微微嘆了一口氣，“沒什麼。”
“江河能喜歡上你，我真的挺意外。所以，如果不是真的喜歡，他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你這個仇人呢？”陳炳說。
“人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你知道嗎？難道就因爲江河可憐，他就能心安理地折磨我，我也要輕而易舉地接受他？”
江河的痛苦，不是能折磨他的藉口，
他很抱歉江河的人生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接受江河，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
陳炳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河的臉，“那你現在呢，還會恨他嗎？”
沉默了很長時間，林深慢慢開口，“你應該問江河，他會放過我嗎？”
江河非要繼續折磨他，他怎麼可能不恨江河？
“如果江河放手了呢？”
林深的表情很隨意，卻再堅定不過，一點能挽留的樣子都沒有。
“他如果放手，我不會恨他，就算恨也是躲着恨，藏在心底恨，不會影響他。”
從心底，林深還是挺希望，江河的這個朋友，能說服江河放手。
他已經不欠江河了，江河沒必要再折磨他。
否則，他一定會爲了自由和尊嚴，用盡全力反擊，甚至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