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易訝然回頭望，不知道何時，這條走道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外人”。
來人三十歲上下，穿着乾淨的白大褂，長相斯文，臉龐也白淨。
朱易擺了一下手，示意手下們不要輕舉妄動，接着微微皺了皺眉頭：“閣下不是月亮公主號的船醫嗎？”
來人笑了笑道：“是，也不是。”
朱易也樂起來，他反正不太着急，也沒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年輕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來人平靜地道：“如果說我現在的身份，當然是本船的船醫，如假包換；不過，我登上月亮公主號前，是個不折不扣的法醫，這也是事實。”
“哦，法醫？”朱易努力回憶，“最近臨時招個船醫，什麼時候招成了個法醫，這倒是有意思了……如此說來，我侄女佩兒遇刺以後，第一時間定然是送往醫務室搶救，那麼你，就是負責接應她的人，順理成章掩護她的後續行動。”
“猜得不錯，大致如此！”來人微微頷首，“事已至此也無需隱瞞，我的名字叫許荊南，本次行動主要負責醫活凌佩兒，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警戒區。”
“醫活她？即便是法醫，恐怕也沒有起死回生之能吧，佩兒明明用鋼叉刺破了自己的心臟，我的人也檢查得清清楚楚那是致命傷，你又是怎麼將她救活的呢？”朱易不由好奇道。
“答案說穿了很簡單，因爲這位看上去嬌滴滴的凌佩兒，其實也不過是具機器人而已，就如同你的七色狐一般。所以她並沒有真正的人體臟器，會流血的僅僅是模擬器官罷了。”許荊南輕描淡寫地道，“不過，既然是假死，她也要讓自己死得逼真，否則怎樣騙過你全船耳目，所以她就果斷切斷了自己的電源，讓自己更像是一具屍體。”
“呃，竟然是這樣？”朱易領會地點點頭：“而你這個法醫的工作，不過是幫她再次接通電源，令其重生。”
“嗯，大概如此。”許荊南點點頭。
朱易忽然開了個玩笑道：“我說你們就不擔心，我讓人直接將小侄女丟進海里餵魚；再或者，直接塞進冷庫裏？”
“據我判斷，這種可能性太小了，突發命案的情況下，肯定會有大量特警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屍體怎麼可能讓船員來自行處置？”許荊南胸有成竹地道，“再說了，月亮公主號並不大，警察設防如此嚴密，我猜你的屬下也不會爲了區區一個突然被殺的普通女子，提前暴露行藏。”
“計劃還算周密。”朱易難得地讚賞一聲，“不過凌老大家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當年可羨煞我們衆兄弟，到頭來，竟然也不過是現代工業產品？啊……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許荊南搖搖頭：“並不可笑。事實上，凌佩兒姐妹倆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普通機械人，而是更加接近真實人類的量子智慧人，除了可有可無的器官，她們與人類幾乎沒有兩樣，而量子型大腦的功能，比人類大腦何止強千倍萬倍。所以，心靈感應、穿越時空、突破次元壁，對她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朱易的臉色第一次凝重起來，他清楚，如果許荊南所言非虛，那麼此時自己就並非穩操勝券了，畢竟艙室內還有另外一個能夠穿越次元壁的女子：凌採霞，凌老大的兩個女兒究竟還有什麼深藏不露的本領？
“閣下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朱易皺眉道，“你能夠穿越次元壁出現在這裏，莫非跟凌佩兒一樣，也是機器軀殼？”
“這回你猜錯了。”許荊南微微一笑道：“我是實打實的肉體凡胎，至於如何穿越次元壁嘛，我是跟着凌佩兒進來的。不知道這樣說你是否相信？”
朱易搖搖頭：“不可能。別說是一個成年人，哪怕是一隻蒼蠅，也別想穿越次元壁，這是目前已知科技所無法理解的存在。”
“嗯，我信。”許荊南竟然贊同地點點頭，“說實話，可控次元壁如果真正被創造出來，那麼任何有生命的物體，絕不可能安然無恙地穿越次元壁，從一個空間進入另外一個重疊的空間，而定然會被蟲洞撕碎。”
許荊南點點頭：“無論你的黑科技有多麼高級，它始終還是黑科技。在短短的兩三年時間內，閣下能夠在超仿真技術的支撐下，實現局部可控次元壁，令人不得不佩服你們團隊的創造力。不過，這樣實現的可控次元壁，有兩個致命的漏洞，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朱易大方地笑道：“你儘管猜，這裏除了將死之人，就再也沒有外人偷聽。”
“那就好。”許荊南分析道，“不知道各位注意到沒有，我現在的穿着與你們並不完全相同——”
“今天早些時候，凌佩兒跟我提起營救父親的事，她也大致將可控次元壁描述給我聽。當時我便大膽猜測，作爲底層的超仿真技術或許並不是完美無瑕的，這就是第一個漏洞：進入仿真系統仍然需要可穿戴設備！而這麼高檔的設備究竟是什麼呢？VR眼鏡，AR頭盔，力反饋手柄？都不是，說來也好笑，它竟然就是大家身上穿着的這件，普普通通的救生衣……這個設計其實也挺巧妙，只要郵輪劇烈搖晃，任何一名乘客都會主動穿上這件裝備，像我這麼不要命的乘客畢竟是極少數。我想，沒有人會懷疑船員救生衣，還有其他的副作用。”
在場的人均面面相覷，除了朱易，可能都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進入仿真系統需要穿救生衣，那麼走出仿真系統僅僅需要脫掉救生衣？這會不會太兒戲？
“不過，這還不是致命的漏洞，因爲我曾嘗試脫掉救生衣四處探索，屢次實驗的結果卻是，所處空間會有細微變化，但完全不可能窺見另外一個次元的場景，更別提穿越到另一個次元。”許荊南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所以，我斷定，這些特製的救生衣只不過是啓動設備、代入感增強設備、輔助設備，而並非核心設備。”
“雖然並非核心設備，但當我脫下救生衣，還真就能夠跟隨凌佩兒穿越次元壁，您說這是不是一個意外呢？”他笑着問朱易。
朱易臉上陰晴不定，他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爲何能輕易看透自己的機關，畢竟這個系統主體是由魂歸九天的索溟親手設計，他半天才道：“那麼你說的第二個漏洞呢？”
“第二個漏洞嘛……”許荊南似乎猶豫了一下，有些顧慮。
被挾持的凌佩兒忽然舉起了左手，她忍痛道：“二叔，我來說……”
閃電狐一臉不痛快，怒道：“閉嘴，臭、表、子！你們兩個一唱一和，別想着拖延時間，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朱易擺擺手：“老三，讓她說，讓他們在臨死前說個夠，免得死不瞑目。”他這話明顯是說給凌肖渡聽的，不過凌肖渡和凌採霞均毫無反應。
凌佩兒艱難地將左手再次舉高些：“二……二叔，你來，看……着我的手……”
朱易轉頭用餘光瞟了一眼：“又白又嫩，筆直纖細……”
凌佩兒突然展顏：“您倒是……看仔細嘍！”
她的臉上忽然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就彷彿一道劇烈的太陽光掠過臉龐。
幾乎同時，一枚高速彈頭穿透了艙壁，從遙遠的地方飛馳電掣而來，不僅如此，這枚高速彈頭竟然中途弧形轉向，“噗”的一聲穿透了凌佩兒單薄的手掌心，餘威不減，接着精準穿透了閃電狐的頭顱。
一蓬血霧倏然冒起，閃電狐霎時往後倒去，手中的峨眉刺墜落。
半空中一隻纖細的手急速接住峨眉刺，鬼魅般轉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凌佩兒在電光火石之間，已將峨眉刺抵住了朱易的頸動脈！
而另外一隻手，緊握短匕，抵住朱易的心臟要害。
空氣在瞬間凝固，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