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架
簡直是再荒唐的鬧劇
他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這一切的主宰者。耳畔,是鼓掌和鋪天蓋地的祝福聲,聲聲入耳,他卻面無表情。
視線,反倒是直直的落在角落裏的某人身上。
很好
她竟然只是揹着身,連看都不曾看過他一眼
所以,今晚她也和大家一樣,是來給自己送祝福的嗎
慕至北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眼底涌動的是漫天的黑暗。
“來,至北,作爲準新人,你和鬱西一起上來表表態。”慕向天招手喚兒子,面容和藹,儼然一位慈父。
慕至北沒有動。鬱西笑着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北,今晚這麼大的場面,別失態了。”
他偏過臉來,淡淡的看了眼鬱西,暗沉的眼神,沒有一絲絲的波動。
而後
從她手裏抽出手臂,他緩步走上主席臺。
站在慕向天身旁,那份氣魄卻絲毫不輸給父親。慕至北不緊不慢的接過旁人遞過來的話筒,波瀾不興的發了話。
“我想問一句,在場所有的人中,有哪位是反對我訂婚的嗎”他的嗓音,輕緩淡定,卻低沉壓抑。像一塊巨石擲在會場中央,莫名的就讓人透不過氣。
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慕大少爺想幹什麼,卻聽到他繼續:“只要有一個反對,今晚的訂婚宴便作廢”
初夏要離開的腳步,驀地頓住。
只要有人反對就會作廢
她沒有聽錯嗎
心,顫得厲害。
驚得轉過身,只覺得隔着層層人羣,那道視線重重的落在她身上,不偏不倚,執着且沉重。
她喉間發澀,有些哽咽。
“這到底是怎麼了”
“還有這樣的形式訂婚的”
“就算是有人想要反對,這也不敢反對吧這兩家巨頭的聯姻,是勢在必得。誰出來反對,不就是送死嗎”
有人在竊竊私語,媒體記者咔擦咔擦不斷拍照。
四位長輩的臉色,都不約而同的發青。
站在一旁的鬱西,知曉他視線的另一端是誰,卻也只裝作全然不知的樣子。忍受着衆人的質疑,她倔強的挺直腰桿,含着笑。
就算局面再難堪,她也不能表現出任何一點失態。一旦失態,那便是認輸
“有人反對嗎”
慕至北一字一頓的,重複再問了一次。
初夏揚起手,反對的話就要衝口而出,卻聽到一道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蘇初夏,你知道你這一舉手的後果嗎”
何浩昊的臉色,像覆了一層寒霜,比冬日的水還要冷上好幾分。
“你毀掉的不單單是何家,還會讓慕至北陷入尷尬的地步,慕氏集團的處境,也會跟着變成什麼樣,我相信,就算我不說你也很清楚。”
他的話,就像一桶涼水,當頭澆下來。將她所有的衝動毫不留情的擊碎。
“爲什麼要提醒我爲什麼要讓我冷靜下來”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癡癡的望着追光下那抹頎長的身形,彷彿感受到了他濃烈的失望,一時,只覺得肝膽俱裂。
甚至是恨着何浩昊
她不過是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動一次,不過是想拋開所有的牽絆讓他不要訂婚,可是,偏偏何浩昊要來提醒她要讓她清醒
“和一個有夫之婦糾纏,並不是件光彩的事如果你不怕影響到他,大可以在這衆多媒體面前把你和他的事都抖出來”何浩昊的話,說得殘忍,卻實在。
她,無法反駁。
也,真的不敢再說任何反對的話。
慕至北
他那樣完美,那樣高高在上,她又怎麼忍心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成爲一個天大的笑話
和她有糾纏,對慕家的少爺來說,只是一種羞恥罷了
“好了,至北在場所有的人,並沒有反對的聲音。”
原本想讓人將初夏拉開的慕向天,可他很快就發現,那女孩根本沒有要反對的意向。
看來,她並不是個不識大體的女孩。
到底,還是沒有等來想要的聲音
她,竟然真的可以放任他和其他女人訂婚
慕至北握着話筒的手,扣緊,關節隱隱發白。
深邃的眸底,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靄,像深夜的黑幕,讓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緒。
緩緩的,僵硬的抽回視線
而後,掠過在場所有人的臉龐。
下一秒,他說出來的話,讓全場所有人驚訝得嘴都合不攏。
“即使今天沒有人反對,我也不打算接受這次訂婚。”彷彿怕有人聽不到
,或者聽不清楚,他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像威力極強的炸彈,在宴會中炸開來。
神情始終平靜、淡定,簡單的一句話,卻是魄力十足。
轉過臉來看着完美的面上出現了絲絲裂痕的鬱西,他最終只吐出兩個字,“抱歉。”
兩句話說完,顧不得任何人的反應,也不顧要涌上來的記者,他決然的轉身,大步走入一旁的側門,餘下一片亂糟糟的局面。
沒有訂婚
他還是沒有訂婚
初夏哭着笑了。
顧不得酒意熏熏,她拎起那煩人的裙襬就要往外跑。何浩昊一把將她手肘揪住,“蘇初夏,你想去哪”
他幾乎是咬牙。
本以爲今晚的局面定下來後,初夏永遠都沒辦法和慕至北再有可能。可是,沒料到,形勢竟然會逆轉得這樣快。慕至北竟然敢當着這麼多長輩的面,直接不給慕氏面子
“我要去找他。”
“我不準”
初夏用力甩開他的手,連話都沒有回他的,直接轉身就跑。這一次,無論他怎麼阻攔,無論局面會是如何,她都要離開。
她要去找他
趁着現在酒意還沒有瀰漫開來,趁着她還清醒
望着那匆匆跑遠的背影,何浩昊想要衝上去將她攔住,可是,腳步最終還是頓住。
蘇初夏
到底要怎麼做,她纔會真正回到他身邊,不再被慕至北帶走
拳頭,握緊,他執拗的立在那。遲早有一天,這個女人還要回到他懷裏
誰也不會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
原本讓人豔羨的鬱西,此時此刻卻變成了大家暗自的笑料。她立在媒體的鎂光燈下,只覺得屈辱到了極點。
她,堂堂鬱家大小姐,竟然被衆目睽睽之下拋棄了
而且,那個男人還公然說不愛她
宴會,最終以這樣的結局散場。一羣傭人們或收拾東西,或推託記者,忙得不可開交。
“這事委屈小西了,我一定讓那小子回來專程上門給小西道歉。”慕向天面色罩着寒霜,同鬱西的父親交談,“不過你們放心,今晚的事絕對上不了任何新聞版面。”
鬱父心裏縱然是再多的不滿,此刻也只好忍住。
畢竟對方還是慕氏,誰都要給些面子,又是這麼多年的至親好友。總不好當着面發難。
“我瞭解至北,他不是個衝動的人。這次我們做長輩的先斬後奏,有些過分了,恐怕是惹了他那性子。”
慕向天緩緩點頭,“嗯,我會和他好好談談,給小西一個交代。”
“若是真能促成他們訂婚,那是美事一樁。我們小西也不是小氣的人,只要侄兒解釋清楚了,她定然不會計較。”雖然鬱氏已經足夠強大,但沒有誰會放棄和慕氏強強聯合的機會。
慕向天再次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的沉目。
這小子,竟然真的愛那個女孩愛得這樣深,完全可以藐視在場所有的人。
這樣的感情,簡直讓慕向天覺得驚愕。
一個有夫之婦罷了,他怎麼就這般糊塗
跑出晚宴廳,清風拂來,初夏眼角的淚稍微散去一些。
可是,莊園大得出奇,她不知道該上哪裏去找。
高跟鞋踩得太累,她索性脫了鞋,將它們提在手裏,光着腳在莊園的路上小跑。
突然
兩束強烈的光線,穿透黑暗,從後照射過來。
她下意識的站到路邊去,用手微微那強光,眯着眼回頭去看。
只見那輛再熟悉不過的黃色跑車快速的飛馳過來。
慕至北
初夏驚喜的不斷揮舞着手臂,想叫他將車停下,可是
那車,經過她的時候,沒有一刻的停頓。甚至,車裏的人,也彷彿沒有見到她一樣,面無表情的直接開了過去。
連,一點點的減速,都沒有
車燈,亮過,又黑了下去
睜開被強光刺痛的雙眼,初夏垂下肩膀,落寞的站在路中央,只能見到那殘留的車尾燈
眨眨眼眼前,頓時一片迷離
眼淚,打溼了面龐。
他,不理她了
這一次,是真正的不管她了
風吹過來,初夏冷得打了個寒噤。狼狽的抱住自己,她像個丟了家的孩子,光着腳,一步一步失魂落魄的往莊園外走,跟着那輛已經走遠的車
夜,很深。
今晚的慕至北,喝了很多很多酒。
可是,腦海裏卻越來越清晰的浮現出最後小東西朝她揮手的模樣。
他沒管她她也根本不需要他來管她有何浩昊
可是,何浩昊會管她嗎
到底,還是丟下酒杯,抓過車鑰匙,和微賜銘一行人道了別後,匆匆出了俱樂部。
88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