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清一頓早飯用了接近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喫完茶,起身到院子裏遛彎。
上官瀅瀅和上官景辰一左一右扶着朱婉清,在院子裏慢慢地走,小貂翹着長長的尾巴,在前面領路。
陽光灑滿了緣雅堂的院子,照在正堂門口兩株垂絲西府海棠上,海棠花正開得熱烈,花朵上還撲哧着幾隻彩蝶。
張氏在迴廊上看見這一家三口旁若無人的樣子,眼神黯了黯。
她擡頭看看天色,見跟大人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自己卻還不能出去,只好咬了咬牙,又道:“夫人,妾身想出去上香,老爺也是允許的,請夫人行個方便。”
朱婉清扶着上官瀅瀅的手,慢慢走過來,看着她笑道:“家裏佛堂菩薩都有,你出去上什麼香”
“家裏的佛堂,太小,沒有外面的靈驗。”張氏忙跪了下來,“請夫人成全。”
朱婉清嘆了口氣,道:“起來吧,這也不怪你。你沒有做過妾,不知道做妾的規矩,就算錯也是我這個做主母的錯兒。”
朱婉清招手對下人道:“來人,給張姨娘拿一份妾室守則,讓她抄十份,明白做妾的規矩。”
初一十五去廟裏上香,是正室的權利。做妾的,是沒有資格和正室一樣,動輒出去上香的。
張氏猛地明白過來,知道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朱婉清這個妒婦是不會讓她好好出去的。
她只好低低地應了聲“是”,從地上起來,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上官飄香跟着她回去,心裏堵得慌,悶悶地回自己屋裏睡了。
張氏知道白天她是出不去了,只有等晚上
中午時分,朱家人來看朱婉清。
最先來的是朱大丞相和朱老夫人,上官建成親自陪着送了過來。
朱老夫人見朱婉清已經能站起來走動了,高興得不得了,連聲道:“你們院子裏那個給你建的佛堂,可以拆了吧”
上官瀅瀅笑着挽朱老夫人的手,道:“姥姥,咱們和爹一起去拆”
說着,還眨了眨眼,一邊拉着上官建成,一邊帶着上官景辰一起去正院旁邊那塊“風水寶地”上建的小佛堂收拾朱婉清的牌位。
這邊朱老丞相留下來單獨跟朱婉清說話。
朱婉清等人都走了,纔對朱大丞相拉下臉,沉聲道:“爹,我這十年不在家,您怎麼能這樣對待小辰”
朱大丞相訕訕地道:“起先以爲他是傻子你也知道,我們的大事,一個傻子如何能做”
“就算他是傻子,他也是女兒的兒子,您的嫡親外孫啊”朱婉清忍不住眼圈紅了,忙拿帕子印在眼角。
朱大丞相沉默了半晌,道:“婉清,你一向知道什麼叫大局爲重。先前那十年,大家都以爲你死了,瀅瀅是女孩,小辰是個傻子,你讓爹怎麼辦還不是得小心看着你男人,最好讓他再生一個兒子”
“說來說去,在您心裏,西昌國比您的兒女都要重要。”朱婉清氣道,“可是在我心裏,我的兒女,比西昌國重要”
“婉清,不要意氣用事。”朱大丞相悄然阻止她,“如今你平安歸來,小辰變得聰明伶俐,一切重回我們掌握之中,你只要哄得建成回心轉意就萬事大吉了。”
朱大丞相和朱老夫人走了之後,朱婉清疲憊地靠在長榻上閉目養神。
朱嬤嬤悄悄走進來,低聲問道:“夫人,您打算怎麼做張姨娘霸着老爺,不除去她,您如何能哄老爺回心轉意”
朱婉清再也忍不住了,冷笑道:“連嬤嬤都以爲我回上官家,是爲了這個狼心狗肺的賤男人”
朱嬤嬤眨了眨眼,心裏一動,往前走了兩步,覷着眼睛問她:“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朱婉清低低地啐了一口,“呸我根本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他休想碰我一根頭髮絲兒”
當年初嫁的時候,她曾經努力要做一個好妻子,但是十年磨難,從棺材裏劫後餘生,已經讓她對上官建成沒有任何夫妻之情。
她回來,是討債來的,爲她自己,更爲她的一雙兒女
不僅要向上官建成討,還有她爹朱大丞相,以及朱大丞相背後的人
朱婉清上眼,脣角浮起譏誚的笑意。
喫過晚飯,上官建成說商院有事,今兒不回來了。
張氏正中下懷,笑着道:“飄香今兒有些不舒服,我要去陪她睡,老爺您自便吧。”
“飄香不舒服請了大夫嗎”上官建成忙問道,“要不讓趙大掌櫃去請太醫”
張氏眼珠轉了轉,親手服侍上官建成換衣,又道:“等明兒再看吧,她已經睡下了,如果明兒她還不好,再請太醫。”
上官建成忙點頭,“明兒後兒都使得,就別耽誤了孩子的病。”一邊說,一邊出去了。
張氏梳洗過後,拿着一個包袱去了上官飄香的屋子。
她燃起一根安息香,上官飄香很快沉睡過去。
張氏吹熄燈,在黑夜裏換上一身夜行裝,從上官飄香屋裏偷偷溜了出來,躍上圍牆邊的樹上,四處看了看,便往後院飛奔而去。
她知道前院有明衛暗衛守得嚴嚴實實,後院緣雅堂那邊臨着海灣,沒有人守衛。
上官瀅瀅此時正在緣雅堂後院海灣附近的那片空地上練功。
義兄坐在臥牛石上,看着她一遍遍重複,一邊指點她:“腰下弓,塌到底,腿穩手快。”
這一招她練了許久,都不得要領,義兄又比往日更嚴格,她的倔勁兒上來了,拼命咬牙死撐,不練到精熟不收手。
義兄眯着眼睛在旁邊看着,心裏很是躊躇,他很想
出聲叫她歇一歇,但是想到她面臨的境遇,又擔心自己太鬆了,她沒有學到本事。
正在內心交戰中,他突然聽見遠方傳來異動的聲音,心裏頓時一喜。
他的聲音停了一停,若無其事地道:“藏起來有人來了。”
上官瀅瀅忙往海灣邊上的山石陰影裏躲了進去,義兄高大的身軀瞬間擋在她前面。
她從義兄身後探出頭來,看見一個婀娜的人影穿着夜行衣,往他們這邊的海灣縱躍而來。
這人的身形看着很眼熟
“這是誰”上官瀅瀅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時,那人已經來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