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啊”電話那頭馬上響起了欣喜的聲音,“明哲啊,遠山念你好幾次了,說你不來玉州”
沈明哲笑笑,說實在太忙了,抽不開身,以後有空一定會登門拜訪,隨後問道:“童總在麼”
“他出差了呢,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和我講。”張靜然溫柔的說。
“哦,也沒什麼事,等過些天就去看望你們。”說着,他便掛了電話。
他猶如被困的猛獸,呆坐在房間裏,看着夜色越來越深,卻怎麼想不出一個對策來,自己的發現和疑問要和葉建平講嗎
想想一直坐在房間裏也不是辦法,沈明哲又下了樓,從招待所西側的水杉繞道了水廊邊,他站在水杉的陰影裏,剛好也擋住了月光的輕灑,418房間的窗戶開着,他把裏面看了個清清楚楚。
葉建平依然在房間裏踱步,其他人也圍在房間裏,沈明哲觀察着他們不同的表情,樓裏的人,肯定想不到外面會有人偷窺着這裏。
透過一樓大廳,他看到兩名登記的女孩子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旁邊踱步的依然是兩名警察,從出事到現在,他們都沒有離開過。
在場的人都看着葉建平,趙志民的眼神中充滿的擔憂和疑惑。
沈明哲一個一個看過去,竟然沒發現市長陳延慶。
不管在哪裏,一個地方上的市長跟市委書委,關係能融洽的,少之又少,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市長又是市委副書記,竟然還沒有露面,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葉建平應該是踱步累了,他靠在了窗邊,大聲的問道:“陳市長怎麼還沒來”
趙志民回答的聲音很小,沈明哲聽不清楚,但看得見葉建平臉上的神情,頗有不滿跟不耐煩。
“省裏的童部長剛好路過嶽州,聽說了這個事情,馬上就到了,老趙,你打電話告訴陳市長,不管他什麼事情,暫時放放,馬上趕到這裏。”
葉建平堅持要陳彥慶出面,沈明哲能理解,在許軍民的突然死亡,如果仔細追究起來,關係甚大,這是接受審查期間,突然就死亡了,是不是掩蓋事實真相
省裏一旦認真起來,市委書記和市長都有責任,葉建平不能避免,陳延慶也肯定是一起墊背的人。
葉建平心裏很清楚,出了這麼大事情,陳彥慶還躲着不出來,他這是想規避風險,說明任何事情都和他無關。
沈明哲心裏暗想,如果他告訴葉建平,從頭到尾,都是陳彥慶躲在背後遙控趙志民、張明新他們,葉建平會怎麼想
他如果幫助葉建平取得掌控權,把陳彥慶陰謀揭開,是自己可以展現才能的最佳機會。
沒多久,招待所又開進來一輛黑色奧迪小轎車。
沈明哲看到那車掛着“江a”的車牌,顯然是玉州來的車子,回想葉建平曾說的省裏的童部長,沈明哲心裏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緊跟着“江a”進來的是嶽州市的2號車,沈明哲一看,這是市長陳延慶進來了,不過如此默契的跟着省裏的車屁股進來,也太巧合了吧莫非他一直在外面等着
陳延慶雖然停在“江a”的後面,但是卻提前下了車,他趕緊邁出幾步,走到黑色奧迪車跟前,熱情的拉開了車門,車裏下來一個高冷俊的男人,黑色窄領中山裝,平頭,帶着寬邊眼睛。
沈明哲想到葉建平說的省裏的童部長,應該就是這個人了,童部長童部長沈明哲在心裏默唸兩遍,突然想到一個人,莫非他就是童遠山的弟弟,江南省組織部部長童遠峯
看着陳延慶大顯諂媚,沈明哲心裏一動,憑着他和童遠山的關係,應該有機會和童遠峯聊上幾句吧想到這裏,沈明哲大步朝輔樓走去。
葉建平對陳延慶的姍姍來遲非常不滿,而陳延慶又搶先一步,迎上了省委組織部長,如果陳延慶先一步彙報工作,那葉建平就被動了。
以前在宣傳部的時候,他得罪了很多人,但他從沒想過得罪市長這種級別的領導,但現在他管不了這麼多了,有童遠峯在這裏,就算陳延慶是地頭蛇,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陳彥慶神色凝重的握住省組織部部長童遠峯的手,說道:“童部長,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與劍平書記都深感悲痛;剛纔一直在洽談一個重要的招商項目,拖到現在才趕到這裏,實在是很愧對許軍民同志”
陳延慶短短
的幾句話,先把自己排除事件之外了,說明案發時間,自己正忙於政務,毫不知情。
童遠峯臉上很平靜,但內心並不平靜。
他本身只是路過嶽州,給葉建平打了個招呼想住一晚敘敘舊,沒想到葉建平簡單彙報了這個突發事件,能當上省委組織部長,童遠峯的思維敏銳性可想而知了,他意識到事情的性質可能有些嚴重,讓葉建平通知許軍民的家屬,又親自趕來駐地詢問案情。
在童遠峯趕往嶽州的路上,嶽州市委書記葉建平又進一步向他彙報了細節光着身子死在輔樓窗外,由不得人不往那種事情上想,又在隔離審查期間,事情的複雜性,遠遠超過普通的跳樓自殺案件。
許軍民青雲縣的縣委書記,涉及到乾玉高架這個省級重點工程,他突然死了,還是這樣蹊蹺的方式,讓省裏一些部門也非常被動。
童遠峯站在車門前,等着葉建平下臺階來跟他握手,他看似與陳彥慶寒暄,卻暗自琢磨陳彥慶的話:陳彥慶把自己撇的很乾淨,那接下來的事,就要聽葉建平的彙報了
葉建平當然也聽到了陳彥慶把自己撇的很乾淨的話,他心裏雖然不滿,但也沒有辦法,招商引資本來本身就是市政府的工作,他也不能斷定陳延慶說謊了,只是對他的姍姍來遲,心懷不滿而已。
“許軍民隔離審查期間,由於意外,墜樓身亡,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氣絕了,市委和市政府沒有做好監管責任,請組織上批評”
葉建平斟字酌句,一個多餘的字都不願意多說,指着身後張明新等人,對童遠峯說道:“張明新是嶽州市政府後勤部主任,也是招待所所長,許軍民墜樓之後,是他最先發現的,他對情況最清楚。具體的情況,還是由他來跟童部長彙報”
從葉建平缺乏感情的介紹裏,童遠峯聽不出太多的消息,甚至比葉建平在電話裏的彙報還要簡潔。
就在這時,陳延慶的祕書郭俊山已經帶着許軍民的家屬來到了招待所,由於現場已經封鎖,許軍民的屍體已經被法醫拉走。
陳延慶看到許軍民的家屬到了,跟童遠峯咬了一下耳朵,告訴他,家屬到了,不過童遠峯也只能先處理問題,於是說:“那張所長先介紹一下當時的情況吧”
其實他也想着許軍民的家人,聽別人介紹裏瞭解到具體的情況,衝擊力應該比直接去看到被法醫解剖的屍體要小一些。
童遠峯轉身看去,看見一個年輕人大步從輔樓走出來,他同時又注意到嶽州市委書記葉建平的眉頭下意識的皺了一下。
“沈明哲啊,剛纔就打你電話呢,你去哪裏了”趙志民看見沈明哲突然從輔樓出來,便問道。
沈明哲沒有理會趙志民,看向童遠峯,心想童家果然實力超羣,童遠峯看起來就像個精明的獵手,那種氣質讓人覺得有種凌空的威懾力。
沈明哲看了童遠峯一眼,又轉眼看向葉建平,說道“我手機沒電了,剛好想到有一個小問題,就上樓去驗證下。”
許軍民的愛人猝受噩耗打擊,也是傷心過度,在車上就哭暈過去幾回,此時虛弱得快說不出話來。
葉建平看到沈明哲的神色,也怕他說錯話,忙說:“小沈,你想說什麼童部長面前,可不能亂說話。”
沈明哲豁出去了,對葉建平皺着的眉頭,也視如不見,繼續說道,“最近幾天和許書記通電話的時候,他的態度還是很樂觀的,說要積極配合市調查組,突發這個情況,讓我很意外,許書記應該不是想不開的人啊,而且藥都還沒喫呢,哎”
沈明哲說這些話時,是動了真感情的,差點就留下淚了,一副悲痛惋惜的模樣,不過話裏的意思也含蓄的表達了出來。
這些話看似無意,但他的這些話,彷彿一道閃電劈入衆人的心頭。
“你是沈明哲”童遠峯也不是簡單人,從沈明哲短短的幾句話,他迅速理解出有關許軍民死因的另一種可能性:許軍民態度積極,就不可能自殺,莫非是他殺
這個信息太關鍵了,這幾乎是童遠峯到這裏,撲捉到的最震撼的信息。
童遠峯也有些遲疑,沈明哲這個名字,他並不太陌生,雖然二哥童遠山沒有親自提過,但是嫂子張靜然和妹妹張雨寒都提過這個名字多次,說沈明哲是她們的救命恩人。
沒想到在這裏遇見這個年輕人,於是問道:“老許的死因,法醫給結果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