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鳶走在街上,這兒還和以往一樣熱鬧繁華,天福樓依舊許多達官貴人進進出出,“朝都第一食府”的匾額他們也依舊高懸着,光彩耀人。
再往前走,便是她的同福客棧,那門口,甚至連個地攤都沒人敢擺。白紙黑字,以及那赫然的硃砂紅所寫成的“封”字,分外眨眼,客棧外面,甚至還張貼着大紅喜字,鑼鼓都還放在門口
她看着,不禁眸中晶瑩。
這才過了多少時日,此處已是門可羅雀了。這兒可是她傾付心血的地方,成了這番光景,真叫人痛心疾首。
高高,大眼,小眼,你們大家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出來的同福客棧有朝一日,定也會東山再起的
倪鳶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往另一邊走,才發現自己的“包好喫”竟然沒有關門小華和另一個小廝依舊在營業
她眸中滿是驚喜,加快步子朝着包好喫而去。
小華看着迎面走來了一個老婦人,又低頭看了看所剩無幾的包子,詢問到啊:“婆婆,已經沒剩幾個了,都不新鮮,您還是明日再來吧。”
倪鳶藏在圍巾裏的嘴角不禁揚起,小華這個孩子,還是如此實誠,不新鮮的包子寧願放着也不賣給別人。她出門前特意好好化妝一番,將臉上畫出一道道逼真的皺紋,再讓清秋給她找了一套老婦人的衣服,她出門用圍巾抱住頭,然後駝着背,看起來像極了老人。
“不,我想買兩個包子。”倪鳶故意壓着聲音說着。
小華聞言渾身一驚,怔怔的看着倪鳶,出神了須臾,連忙搖了搖頭,對一旁的小廝道:“你先回去吧,今日我來收拾便是。”
小廝聽了高興極了,連忙收拾着拿上東西便離開。
等着小廝走了,小華才顫抖着道:“掌櫃的”
倪鳶會心一笑,看來這世上,還是有讓她覺得感動又值得信任的人,她上前幾步,微微點頭。
“快進來說話”小華說着,連忙要開門。
“不,”倪鳶倏地拒絕,道,“就這樣,我進來只會惹人生疑。”
小華生生收回了手,着急問道:“掌櫃的,這些日子您都去哪兒了我、我每日把包子鋪一直開到天黑,就是爲了等您回來啊”
倪鳶一陣感動:“辛苦你了,我回來了”
“掌櫃的,您沒事吧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小華,爲何包子鋪沒有被查封”倪鳶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華道:“因爲您把包子鋪交給我,時間久了,大家都以爲是我盤下了這包子鋪,並不知曉背後老闆依然是您。”
“原來如此”
“掌櫃的,現在到處都在通緝您呢,您可打算如何是好”
“小華,你彆着急,放心吧,我沒事。我們客棧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會救出大家,替你們討回公道的”
小華含淚:“嗯高高哥哥他們都是好人,而且二掌櫃的我不信二掌櫃的會是一個殺手二掌櫃的平日裏待我們都極好,雖然很少露面,可是我們都很愛戴他二掌櫃的不可能是殺手魔頭”
倪鳶微微咬脣,以前她不在客棧的時候,大小事情都是洛凌胥在打理,沒曾想到,他們對洛凌胥的評價居然這般好,洛凌胥本質上不是一個壞人,這一點,她也知道。
“小華,你告訴我,八月初一那日,我離開客棧之後,都發生了何事”倪鳶詢問着。
小華道:“您離開之後,我們都以爲您是去了將軍府,但是沒過多久,大概也是這個時辰,突然官兵將客棧團團圍住,把裏面的人全部帶走說他們勾結王爺造反我那個時候正好又回了包子鋪來,所以纔沒有捲入其中。我想既然我沒有被抓走,那我就要去找您可是去了將軍府才知道,那日將軍府根本沒有辦喜事直到看到了您的通緝令”
倪鳶微微點頭,算着時間的話,那自己去將軍府想要找長脩的時候,他應該人已經在宮裏了纔是。可是張管家卻一口說是他不想見自己,而半點沒有透露他進宮的消息,這其中必有蹊蹺
“好,我知道了,今日我也不便逗留,先行離開。小華,你自己完事小心,有需要的話,我會聯繫你的。”倪鳶鄭重說着,包子鋪還在便好,只要有一線生機,都可以東山再起,有小華在,她也纔有經濟來源,不管辦什麼事情,都方便不少。
“掌櫃的,那您現在住在哪兒是否危險要不然您來我這兒吧”小華關切的說着。
“我很安全,你放心,好了,給我兩個包子,我先走了,再停留會叫人懷疑的。”倪鳶說着。
小華還是不放心,但是也只能照辦,給了她兩個包子,然後目送她緩緩離開。
nbsp;掌櫃的,您一定要平安無事啊小華看着她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看到客棧如今的狀況,倪鳶更加確定,自己一定要救他們出來,一定要東山再起不管用任何手段
她本想着迴風花雪月的,可是腳步卻不聽使喚,走着走着便來到了將軍府的不遠處,她只能停在街頭,遠遠的看着那恢弘的建築,一步也不敢再靠近。
那本該是自己的家的。
倪鳶淡然一笑,衛長脩,你現在又身處何地呢現在你是朝都萬人敬仰的大功臣,而我是人人喊打的通緝犯,你作何感想
不,你什麼都沒做,你帶着你的衛家軍毅然去了邊塞,半點都沒有想過,我若是被朝廷抓住後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吧
還是說你,根本不知道此事
倪鳶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還在爲他辯解,還在即便如今自己成爲了這般落魄的模樣,她心中有一方信念,始終都在信着他。
真傻
倪鳶長嘆一聲,瞧見一頂青色的轎子停在了將軍府門口。
那不是今日那婦人的轎子倪鳶陡然一驚,那婦人認出了自己,還不惜調頭回來叫人抓自己她的轎子怎麼會停在將軍府門口
緊接着,倪鳶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從將軍府裏盈盈出來。
是陌傾雪倪鳶咬牙,緊緊握住了拳頭,這個女人真是好毒的計策,如今自己一無所有,她怕是做夢都會樂醒吧
婦人從馬車上下來,陌傾雪上前迎接,兩人十分親暱,站在門談着,只見陌傾雪臉上一陣陣笑容。
看年紀和樣貌,這個婦人莫不是陌傾雪她娘倪鳶冷眸,她們定然是在談論自己的事情吧,瞧把陌傾雪樂得合不攏嘴了
倪鳶心中埋了一顆炸彈,現在看着陌傾雪的嘴臉,她恨不得讓她永遠消失不見,就像那個士兵一樣,永遠不在
“真沒想到,她竟然還活着”將軍府門口,陌傾雪咬牙說着,“孃親你是不知道,那日我派去的人回來稟告,她一出城,人就突然不見了我真懷疑她是個妖女”
蘇嫺微笑着道:“我就不信了,現在整個北恆都在通緝她,她還能好好活着不成女兒啊,就算抓不住她也無礙,至少她再也不能回來了。”
陌傾雪聞言才高興的笑着:“孃親說的是。”
遠處,倪鳶的手微微顫抖着,眸中是寒徹入骨的凜冽,她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入夜,倪鳶和如星都住在風花雪月裏,清秋給他們分別安排了兩間清淨的房間,保證不會受到任何打擾。
如星暫時有玉芙照顧着,她也能安心下來做好自己的事情,首要之急,是去盟主宮一趟
這一夜,倪鳶睡得並不安慰,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好像也夢到了他,可是醒來之後,卻半點都不記得了。
翌日一早,倪鳶趁着人少,身披一襲黑色斗篷,面帶白紗,悄然從風花雪月後門出來,後門栓着一匹棕色的馬,倪鳶解開繩子,一步跨上馬背,揮鞭而去。
去往盟主宮的路也要出城,她只有繞遠路,避開從士兵把守的城門出去,一路塵土飛揚,趕到盟主宮的時候已然是正午。
“籲”倪鳶勒住馬,盟主宮門口還是百年如一日的,許多人在門口等着求見景夜,爲了知曉他們所想要的答案。
她將馬栓在一旁,然後徑直朝着盟主宮大門而去。
“站住”守門的人毫無疑問的將她攔住。
“我找赤水。”倪鳶說着,她知道若是說找景夜,定然會被直接拒絕的。
兩個守門人聽見是找赤水的,便問道:“以何爲證”
證倪鳶疑惑了須臾,思考了一番,將身上的那枚皇宮的通行令牌取了出來,道:“把這個給她看,她會認得的。”
兩個守門的並不認識此物,一人拿過道:“好,我這就去給赤水大人看。”
倪鳶深吸一口氣,安靜的在門口等着,沒出須臾的功夫,那人飛奔而來,對她道:“赤水大人說要見你,讓你跟我來”
倪鳶暗暗露出一抹微笑,赤水認得皇宮的通行令派,必然知道世上有此令牌的人可不多,其餘持有這令牌的人,可都是衛長脩、南宮雲一類的人物,她看到令牌,許是以爲來者是個大人物,所以不敢懈怠。
倪鳶跟着守門人進入了盟主宮,穿過曲折來回的長廊,來到了赤水宮的門口。
“姑娘,赤水大人就在裏面,您請。”
倪鳶看着這一派硃紅的赤水宮,明明是正午,可是這裏面卻陣陣寒氣襲來,叫人有些毛骨悚然。然而來都來了,她是絕對不會後退半步的
想着,倪鳶咬牙大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