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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隐秘

    “采澜,我能有何事怨你”媚央问。

    采澜苦笑一声,道“别说你不曾疑心我为何劝皇上容许太后与陈采女相见。”

    正值六月,本该是盛夏酷暑,媚央心中却生出了如秋日般的凉意。但这凉意转瞬即逝,她只浅笑道“我的确有疑心,但采澜你若不愿说,那不说也罢。”

    采澜摇头,道“我无论做了什么,都是要与你说的,只为了咱们姐妹一心。”

    媚央点点头,道“咱们姐妹一心。”

    “所以,”采澜问,“媚央你可否怪我”

    媚央婉然浅笑,执了采澜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又怎会怪你,只是担心你罢了况且我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已数不清,何来资格怪你”

    采澜愈加感动,道“我知道媚央你的意思,从前那些事都过去了,不作数了,咱们现在开始新的生活了,对不对”

    媚央满眼怜惜,道“对。”

    媚央又嘱咐采澜好生保重身体,叫荷香送她回木梨宫。紧接着,提起一颗心来,向令慈宫走去。

    昔日她被罚跪、掌掴的这个地方,昔日她为了对抗太后陪着玫御婉跪了半个时辰的地方,如今主人已经因自家人所呈上的毒药丧命。一座宫殿没了主心骨,仿佛瞬时塌了一般,再没有从前令人敬畏的感觉。媚央缓缓走近它的时候,亦不知在想些什么。远远地,在门前看见了端芳仪,与她身边的侍女一同静静凝望着令慈宫的大门。

    “端芳仪别来无恙,”媚央婉笑道,“怎么,在悼念太后娘娘吗”

    端芳仪低下头,似是愧疚道“嫔妾生前多有对不住太后娘娘的地方,故而来忏悔”

    媚央忙将指肚按在端芳仪的唇上,朗声道“端芳仪生前常常侍奉太后娘娘,故而心里总觉得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端芳仪声音弱下去“都是嫔妾不好,嫔妾说话说岔了。”

    媚央道“你为太后娘娘伤心,一时话没说对是正常的。只是要记得,太后娘娘的死全都是陈徽怡心思歹毒,与你,与本宫,与旁人,无半分联系。”

    端芳仪看向媚央,道“对,与嫔妾没有关系。”

    媚央婉笑“端芳仪懂得就好,本宫依皇上之命问陈徽怡几句话,端芳仪可要同往”

    端芳仪立即低头道“既然是皇上之命,又是这等公事,嫔妾自然不敢参与。”

    “那便回宫去罢,好生等着消息,旁的就不要再想了。”媚央道。

    “是。”端芳仪便向蕊珠宫的方向走去。

    媚央深吸一口气,迈入令慈宫。

    兰嬷嬷在确认太后毫无生机的时候便在寿明殿中一头撞死,如今来迎接媚央的,是令慈宫的太监小林子。小林子许是景弋的人罢,对媚央恭恭敬敬的,忙把媚央往一座偏殿引。

    这座偏殿叫做“寿福殿”,可令慈宫的主人已然寿尽,陈徽怡也要绝了福气,却当真是讽刺了。媚央冷笑一声踏入內殿,见陈徽怡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毫无宫妃尊严的时候,才道“上一次我去见你,你问我是不是来给你送终,可见不是,因为这次我来,才是给你送终。”

    陈徽怡冷笑,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就只是如此,那押着她的侍卫按在她背上的手便猛地一用力,令她皱眉。她道“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不顾我。”

    媚央把玩着手上鎏金红宝石的护甲,说道“是皇上命本宫来的,皇上叫我问你,为何谋杀太后”

    “为何”陈徽怡冷冷道,“这不是皇上一直想做的事情么只是皇上不能罢了皇上深憎太后纵容我与姐姐谋害宫妃,又提防她以皇太后地位使陈家坐大。”

    媚央眼眸一冷,扫过陈徽怡脸颊,道“这般大不敬之语,当真是不堪入耳。”

    周围侍卫宫人立即领会“臣等奴才们必不会深记。”小林子又大声呵斥陈徽怡“老实回答贵妃娘娘的话”

    陈徽怡道“那么嫔妾,再无话可说”

    “嫔妾”媚央玩味着口中词句,“你如今已被撤了名分,马上就要打入天牢,哪里还可以自称天子嫔妾你所要用以自称的,是一句罪妇,与你姐姐一样的罪妇。”又转头看向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上点点云彩,漫然道“陈氏姐妹里出了两个罪妇,一个杀了皇后,一个杀了太后,怕是要名垂千史了呢。”

    小林子接话道“只是旁人名垂千史,是为了空前绝后的功劳,唯有陈氏二位,是罪,是辱。”

    “说的不错。”媚央道。

    陈徽怡恨恨地盯着媚央的脸颊,道“只可惜没能杀了你”

    “你要杀了我么”媚央道,“那可真是借你吉言,本宫哪怕做不到太后与皇后的位子,也定要享尽这紫禁城的尊贵”

    “呸”陈徽怡一口啐出,却被侍卫狠狠地按在地上,再不能说出一句话。

    “该问的本宫已经问过,”媚央道,“送去天牢罢。”媚央走出寿福殿,听着侍卫押着陈徽怡,男子与女子的咒骂声夹杂在一块儿,只是侍卫的声声粗鄙是对着陈徽怡,陈徽怡的声声凄厉却是对着自己。

    那又能如何呢自己到底是赢了。赢了,便无所谓几句咒骂,因为迎接自己的是无上荣耀与万千恩宠,而迎接她的,却是死刑。

    然而错了,到底错了。陈徽怡一阵凄厉的哭喊,紧接着从身后仿佛是天边的地方传来“朱媚央你的生母白幽兰,嫁给你父亲前是太后手底下的宫女,皇上最爱她眉心一朵桃花妆”

    媚央骤然回首,心神错乱,恍然道“你说什么”然而无人回答,因为陈徽怡已被堵了嘴巴,声带所能发出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她怎么会知道我生母的名讳”小林子已察觉不对,对媚央道“贱人疯癫之语,恐污娘娘清听。”

    媚央依旧站在那里,愣愣不动。云绾亦是蹙眉,但还是劝媚央道“名讳而已,有心就能查到。天不早了,咱们还要向皇上回话呢。”

    媚央不知是如何从令慈宫走到景元宫的,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云绾送进仪元殿的。她坐在酸枝木椅子上,只恍惚望着对面窗台上一个绘着桃枝的白瓷瓶,里头没有插花,因为瓶上已绘了花了。景弋问道“罪妇有说了为什么吗”

    媚央在恍惚中答“她说,皇上其实也想杀了太后。”

    景弋脸上微有怒色,但终于平息,只以玩笑的语气道“这样的大不敬之言,央儿倒是敢传到朕的耳朵里”

    媚央只恍惚道“臣妾想若臣妾是皇上,定更想知道真相,便说了真相。”

    “真相丑陋,说了便说了,今后不必再提,”景弋道,“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

    骤然想到陈徽怡的那句隐秘,媚央一瞬怔然,但还是于恍惚间道“她说她想见皇上,还说想杀了臣妾。”

    “罪妇狠毒,想杀了朕的央儿,竟还觉得自己有资格见朕”景弋冷冷道。

    媚央不答。

    景弋看媚央在望着那桃枝瓶,便问道“这般认真地看那个瓶子,是喜欢么朕赐予你”

    媚央下意识摇头,依旧恍惚着“臣妾只是觉着那个瓶子不合时宜,如今是夏日,繁花似锦,可桃花却是春日的花朵,如今早已落尽了喂了土地公公,哪里还盛开着”

    景弋笑道“央儿的说法倒是有趣,喂了土地公”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瞬伤感,道“正是因为没有了,才要摆在这里,也当它还在这儿。”

    “真的没有了,就弄一枝假的么皇上好算盘。”媚央轻轻道。

    景弋苦笑“哪里是好算盘呢明明是无奈之举罢了。”忽然又似想了个极好的主意,双眸一明,道“朕来给你上妆罢。”

    媚央心下一冷,却依旧恍惚,道“什么妆”

    “眉心一点桃花。”景弋道,字字句句皆十分深情,仿佛化尽了无限温柔。

    媚央想大哭,想抗议,想怒视景弋,最终还是麻木,于恍惚之中,喃喃道“好。”

    于是景弋叫人呈上铜镜,因仪元殿中无处摆放,便由云绾托着。景弋取了妆笔,蘸了胭脂,一笔一画在媚央的眉心中央。那桃花活灵活现,景弋的动作也极其熟稔,仿佛给无数女子这样画过一般。景弋双眸溢满深情,恍惚间亦不由喃喃“央儿的容貌娇艳,画着桃花更合些,不似”说到这儿,骤然停下,观察着媚央的面容。

    媚央恍惚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道“皇上给旁人画过么”

    景弋立即道“不曾。朕只是觉得桃花的确不合清淡的容貌。”

    笔尖蘸胭脂时用力用过了头,溅出胭脂粉末,坠入媚央半张的口中。景弋失笑,云绾托着铜镜,问道“娘娘,苦么”

    媚央以为是在说胭脂,便答道“胭脂也是花汁子做的,哪里苦呢只是甜罢了。”可转念一想,想到云绾真意,才道“不苦,甜,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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