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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敬

    媚央新封皇贵妃,自然要开宴庆贺。宴会设在翊坤宫偏殿瑞云殿,山珍海味如流水般呈上席来,并无歌舞,只因宫中歌舞实在看多了,又因昔日许多妃嫔以舞博宠,实在会叫有些人心中不悦,便只是以丝竹相和,姐妹们说说话,以示宫廷和睦。

    颖修仪几人虽对媚央不是十分服气,但也不曾恶语相向。妃嫔之间觥筹交错,就连和妃这般平日一声不吭的都微微醉了。

    端贵姬心下高兴,道“今日景致甚好,我来作诗一首,以贺皇贵妃娘娘晋封”于是顷刻间便作诗一首,描写秋日丰收的盛景,用词无不精致优美,玫婉仪赞道“端姐姐好才学”

    陆芳仪道“素闻皎贵姬也颇富才学,只是如今病着,不能与端贵姬相和。”朱婈道“嫔妾想来不精于此道,听说傅嫔博学,可否接下端姐姐的诗”

    傅嫔也不愿驳了朱婈的颜面,便道“端姐姐的诗极雅,嫔妾怕是比不了,但作一首应该无妨。”于是作一首咏花之诗,叹秋日花凋,比起端贵姬对于繁盛之景的赞叹,却多了几分伤感。

    瑾修容道“傅嫔这诗本宫虽不甚懂,可却不合时宜,今日是皇贵妃娘娘大喜之日,何必说什么花儿凋零”

    傅嫔不由低下头,聂嫔辩驳道“一喜一悲都是人之情愫,情愫入诗本是雅事,修容娘娘何必挑三拣四且皇贵妃娘娘都没有多言,修容娘娘便苛责傅姐姐”

    果然媚央看向瑾修容,道“其实傅嫔作的这首本宫极为喜欢,不为其中内容,只为营造出的意境。今日虽是喜日,可到底不是昨日的册封礼,不必有太多忌讳。”

    瑾修容连连道是,聂嫔安抚傅嫔一番,不再多言。珊婉仪缓缓道“多日不见,聂嫔的腿不知好全了没有,嘴倒是厉害许多。”

    没等媚央斥责,颖修仪先警告似的看了珊婉仪一眼,又意图将话题盖过去,便道“臣妾不才,从前在闺阁中亦得兄长提点几句,也想凑一凑这个热闹。”于是酝酿一番,吟出几句诗来,不同于端贵姬对于秋日繁盛的赞叹,亦不同于傅嫔的伤感,却是言及大景王朝的盛况,与帝王的贤能。

    凌美人赞道“修仪娘娘由景联想到前朝,可见诗文的深刻远胜与前两首。”

    又有几个妃嫔附和几首,只是大多平常,不如前几位那般了。瑾修容方才被变相斥责,一直找不到话头,如今便说“本宫不才,只是从前在府邸的时候听闻慧充媛也是会诗文的,且作得极好,不如来上几句”慧充媛如今染了醉意,不似平常那般温婉,只冷冷地扫一眼瑾修容,眸中如寒潭凌冽,道“诗文向来是文人心中所感,有意抒发才作,用以趋炎附势、歌功颂德,实在是可惜。”慎妃立即怒了“何为趋炎附势、歌功颂德不过是秋景美好,姐妹们互相作乐,慧充媛不愿作诗便不作罢,何必出言讽刺皇贵妃与在座的所有妃嫔”

    慧充媛微醺着,只淡淡道“趋炎附势、歌功颂德这八个字,谁若是觉得讽刺,便是说谁罢了。慎妃你说呢”

    何初云固然心思缜密,却也无法回这句话,且看着慧充媛双眸似能洞察人心一般,不由气势上输了三分。

    端贵姬十分不悦,却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盯着慧充媛看。这时,朱婈说道“若是烈焰确实火热,那么人在近旁取暖亦无可厚非;若人的功德当真深重,那么旁人再三歌颂也是寻常。充媛娘娘这样说,可是不满被人趋附与歌颂的不是自己么”

    慧充媛却不反驳,只是冷冷道“你也说,若是真有功德,歌颂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人做过多少事,自己自然清楚。”

    “放肆”瑾修容拍案而起,“皇贵妃娘娘面前,岂容你阴阳怪气、暗自影射地胡言乱语”

    慧充媛却抬头,双眸清澈地看向媚央,道“皇贵妃若是问心无愧,自然会容下臣妾的胡言乱语。”又低下头,似是专心摆弄着指甲,说道“可惜过去是无法改变的,芙贵嫔可真是可怜”

    媚央连连冷笑出声,双眸凌厉地注视着林芷茵,语气如寒冰一般“只听说过贵妃醉酒,怎么充媛也醉酒了,还醉得这样厉害,竟如失心疯一般。本宫担心充媛的身子,还是召卫太医来为充媛诊治一番,如何”

    慎妃帮腔道“是啊,别是真的失心疯,与醉酒无关,咱们却只以为是醉酒,耽误了充媛病情。”

    慧充媛冷冷道“不必”又道“臣妾身子不适,告辞。”便与身边的清涟回漪兰宫去了。

    媚央目视她离开,目光冰冷。

    慎妃与瑾修容连忙圆场,可一场宴会到底不欢而散。宴会结束后,媚央送走了一众妃嫔,便去木梨宫看因为身体状况没有前来参见宴席的采澜。

    静怡殿中,寂静地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媚央问道“姐姐,过去是抹不去的,是么”

    采澜认真地看着媚央,道“是,是抹不去的,可咱们要看的,是未来。”

    媚央又问“采澜,你觉得我配做这皇贵妃么”

    采澜问道“媚央,有人说你不配么”

    媚央想了想,摇摇头,“不过是闲时所想罢了,如今得到了一切,原以为可以抹除过去那些,可它们却随着威胁的消失,愈发似水落石出一般了。”

    采澜道“媚央,你觉得自古以来由低位妃嫔坐上皇贵妃之位的女人,有真正问心无愧的么”

    媚央一怔,道“没有。”

    采澜又道“那你觉得她们配么”

    媚央沉思良久,才道“配,也不配。”

    采澜这才道“其实这世间没有配与不配,配与不配都是人规定出来的,可人这点聪慧,哪里抵得过自然法则所以得到了便是得到了,得不到便是得不到,哪里有配与不配,该与不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千万莫要自我怀疑。”

    媚央转念一想,笑道“采澜你的话好生深奥,我竟有些听不懂了。”又道“只是我从前只怕心有不甘,却不曾想过如今会心有不安。”

    采澜还是疑心不过,道“哪里来那么多念头呢若是有人与媚央你说了这些,那便是他们心思不轨,才不是你的过错。”

    媚央不可置否,只道“采澜你自然是念着我的。”

    慧充媛回到芳宜殿,醒了酒,才暗叫不好“我方才,真是冲动了。”

    清涟道“娘娘也是一时醉酒罢了”

    慧充媛揉着太阳穴,道“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总是心情不大平静,仿佛看不惯朱氏一般。”

    静漪道“皇贵妃手段颇多,也难怪娘娘不喜欢她。”

    慧充媛却道“可若是从前的温婉儿和陈氏姊妹也不是不曾作恶,我却不知道,为何单单对朱媚央我这般敏感。”

    正说着,景弋走进芳宜殿,说道“正说什么呢,朕听说你在瑞云殿醉酒了”

    慧充媛一惊,忙道“是臣妾失仪”景弋却关怀问“如今可好些了吗皇贵妃说你在宴上喝多了,怕是现在头疼,所以特意叫朕来看你呢。”

    慧充媛惊诧朱媚央竟没说自己言语上的不敬

    慧充媛当初一方面是确实有点醉,一方面也是早就厌了媚央的缘故,实际上并没有醉得那么严重。于是道“劳阿弋费心,臣妾现在好多了。”

    景弋满意道“那就好。”与慧充媛闲话几句,便道“朕还要去看皇贵妃,先不陪你了。”

    慧充媛骤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骤然松开,露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说道“臣妾恭送皇上。”待景弋离去,她失落地瘫倒在座椅上,唤道“清涟。”

    清涟道“娘娘有何吩咐”

    慧充媛缓缓道“你说本宫这些年是不是全都错了”

    清涟不解“娘娘错了什么”

    慧充媛抬头,望着殿中悬挂的“慧明”二字,轻叹道“我若是争一争,是不是也能争过她们”

    清涟道“皇上最爱娘娘淡然。”

    “可本宫并不淡然,”慧充媛道,“有些事,我在乎,却不能表现出来罢了,一切只是衡量利弊后的折中,若有更好的,怎会不要只是如今我便是想争也不能了”

    静漪忙道“可皇上待娘娘是极好的,今日都没有过问娘娘对皇贵妃言语不敬之事”

    慧充媛摇头“是皇贵妃没有告诉他罢了。朱氏这是要告诉我,我得不得阿弋的宠爱,是由她定的。这样的包容简直就似施舍一般,是在示威呢。”

    朝云殿中,媚央也细细思索着。今日不告诉景弋慧充媛所言,一是为了让慧充媛看到自己决定的权力,二则是她也不清楚慧充媛在景弋心中是什么地位,贸然行动实在太险。这施舍似的行动,倒叫媚央想到当年初入宫时,被嫡姊羞辱,还是贵嫔的慧充媛端着一副清高,与自己说什么别在乎,却不懂得身在卑微中的痛苦。媚央不禁去想,如今所作所为,真是只是权衡下的最佳选择么还是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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