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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情碎

    十月中的一日,媚央于仪元殿伴驾,却看见那绘桃花的瓶子里,插上了几枝兰花。媚央道“现在本不是兰花开放的季节,哪来的兰花呢”

    景弋笑道“是慧充媛有心,在暖房里培育的兰花,倒是好看。”

    媚央浅笑“慧充媛一向爱兰。”

    景弋道“她这个人,不就如空谷幽兰一般么”

    媚央笑一笑,不说话。景弋道“她性子素来清高,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央儿莫要在意。”

    媚央一笑,看了景弋还是通过旁人的传言知道了当日慧充媛言语冒犯。只是道“臣妾知道她的性子,不会与她计较。”

    景弋便拍拍媚央的肩,道“你听过她的话却不与她计较,实在是大度,其实在朕心里,你是胜她三分的。”

    媚央便佯作吃醋状“只是三分么”

    景弋宠溺地看着媚央“三分不够,那便五分罢”

    与元翠一同回朝云殿的路上,元翠不屑道“什么空谷幽兰,奴婢看她就是带刺的野花罢了,遇谁扎谁”媚央瞥她一眼,道“元翠,你向来机灵,怎么说这样大不敬的话”

    元翠便懦懦道“奴婢只是为娘娘不服罢了。”

    媚央婉然浅笑“有什么不服的,皇上对她不过是念着几分旧情罢了。旧人旧事旧情,虽牢固却也不牢固,空谷幽兰呵,不过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罢。”

    元翠不明媚央语中之意,只迷惑地眨巴着眼睛。

    媚央道“当初的珈妃是如何成了秦贵人的”

    于是眉间的花妆在宫中流行开来,多为桃花,也有几个特殊的,如端贵姬的玉兰、玥婕妤的樱花,玫婉仪的玫瑰,与聂嫔的红梅。慧充媛亦觉得新奇,道“若非兰花不适宜画于眉间,我也想试一试呢。”静漪道“不如画桃花算了。”

    慧充媛摇头“后宫中人皆画桃花,实在没什么新颖的。”这时,芳宜殿中一个地位不高的小宫女怯怯道“不如画梨花罢。”

    慧充媛转头问“你是谁”那小宫女依旧怯怯,道“奴婢鸢尾。”

    慧充媛浅笑“鸢尾,你可真是心思灵巧,就梨花罢。”

    于是鸢尾接过胭脂,细细地在慧充媛的眉间画上一朵梨花,端详片刻,又道“这梨花颜色浅,怕不是很明显,奴婢再为娘娘您加一点红色罢。”

    慧充媛道“好。”于是鸢尾在那梨花花瓣边缘勾勒出几道粉红的细线,却是分不清这到底是梨花还是桃花了。

    鸢尾道“娘娘,皇上看了您这般,定会心喜的。”

    慧充媛摇摇头,道“今日便也算了。”

    仪元殿中,媚央细细端详着桃花瓶中的兰花,咂咂赞道“从前没发现慧充媛竟有这样的巧心,这花儿当真如出水清涟那般纯洁了。”

    景弋被唤出心中几分情愫,不由怅然,只道“可惜花总有凋零之时,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

    媚央浅笑道“今年的花儿去了,明年还会开的。花开花落,岂非没了穷尽”

    景弋轻轻叹息。

    媚央又道“慧姐姐一向蕙质兰心,不如皇上多见见她也好。”

    景弋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元翠从外头进来,与媚央耳语几句,媚央立即道“采澜孕中有些不适,臣妾先去看她。”景弋自然允了。媚央告退,走远后,景弋传旨“去漪兰宫。”

    话说媚央这厢到了木梨宫,本是为做做样子,却不料采澜当真有些不适。立即后悔当时怎就以采澜做借口。唤了卫太医后,卫太医也是与先前同样的说法采澜身体虚寒,孕中艰难也是常事。

    媚央问道“卫太医请给本宫一个准话采澜的胎,能否保到足月”

    卫太医道“若是好生安养,保到足月应是没有问题,只是事事都要注意,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媚央便下令木梨宫众人好生看顾着采澜,又从翊坤宫拨了几个可靠的宫人去木梨宫,才算放下心来。

    采澜只道“我能为皇上孕育龙嗣已是十分幸运,如今苦些便苦些罢,又有什么不可的呢”媚央只感叹“姐姐便是这样知足。”

    芳宜殿中,景弋入门便见慧充媛眉间点着粉白的梨花,因颜色的缘故,却认为是桃花。慧充媛容貌清秀,不似媚央与其他宫嫔般娇艳,如今看来,更似白幽兰三分。

    景弋恍惚,眸中柔情万丈,喃喃道“幽兰”

    慧充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阿弋说什么”

    景弋道“朕是说幽兰,芷茵你当真如空谷幽兰一般,清雅过人。”

    慧充媛便浅浅笑道“明明画的是梨花,阿弋怎么突然想起兰花”

    景弋一怔,“怎么是梨花而不是桃花么”又释然道“也罢,本就是差不多的花朵。”慧充媛便失落道“连桃与梨都分不清,阿弋当真是一副粗心。”

    景弋只笑道“你这虽是白色的花,却以红色勾勒,哪里像是梨花梨花与桃花本就形状相似,于色彩上再混淆,岂不是如何也分不清了”

    景弋离开后,慧充媛向来对他的一言一行敏感,便觉得有些不对,唤来清涟,问道“幽兰”

    清涟不知其中关窍,只道“皇上突然说起什么幽兰,着实也是有些奇怪,但想来是看娘娘清丽出尘,才一时恍惚失神。”慧充媛心中奇怪,可到底没有追究,也无处追究。

    但三日后,宫中关于白幽兰一事的谣言大气,只是媚央生母的身份不曾被提及,只说是当年凤鸣宫中的宫女,年龄与景弋相仿,因为勾引了景弋被太后赶出宫去。传言中,连名字也从“白幽兰”被改为“贺幽兰”。并且还说媚央、慧充媛、采澜等诸多宠妃都与那贺幽兰有几分相似,故而才能如此得宠。且死去的陈徽怡从太后那里知晓了此事,临死前对媚央曾经喊出“懿贵妃你也不过是旁人的替代品,皇上最爱贺幽兰眉间一朵桃花”一句。合宫向媚央请安时颖修仪曾向媚央问过这句,媚央只态度含糊,如此更坐实了传言。

    而慧充媛便一日一日地憔悴下去,媚央深知,她赌对了。只是以自己生母与自己夫君的秘辛陷害旁人,实在是令人无法抒怀。

    景弋对于这样的传言自然大怒,一日与六宫请安时亲自来到朝云殿,眉间带着怒气呵斥道“宫中传言荒谬,你们好歹都是世家所出妃嫔,也与坊间民妇一般嚼舌,实在令朕失望”甚至连媚央也斥责“朕给你皇贵妃之位便是为了让你好生管理六宫,如今六宫谣言四起,实在不成样子”媚央连忙请罪,道会平息谣言。

    媚央叫手下人停止传播谣言,又与慎妃、和妃二人极力镇压,终于说这些闲话的人少了起来。只是传言已入人心,景弋的大怒更是证实了此事有异。

    芳宜殿内,慧充媛问身边的清涟“这一切,是不是错了”

    清涟忙摇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道“娘娘若是这么想,今后也只有死路一条啊娘娘”

    慧充媛双眸更是清冷“所以这么想未必没有道理,只是为了求存,本宫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想法,不是么”

    静漪道“娘娘一向淡然怎会”

    慧充媛摇摇头,道“我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也是因为在乎,在乎他离了我,在乎旁人害我我记得当年我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在深宫中第一次遇见他,我便一见钟情,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慧充媛忍不住抽泣,继续道“他说他说说他喜欢似幽兰一般的女子我只当他说的是花,便极力修身养性,力图如兰般清雅、高洁,本是活泼的女儿家,也渐渐沉静如秋叶了谁知他说的是旁人谁知他说的是旁人啊”

    慧充媛的控诉时而如熔岩从火山口喷发而出,时而如将流尽了的泉水般几近干涸,起起伏伏,却宣泄不尽她此刻的痛苦。一往情深,只是情愈深,发觉这情从一开始便错了的伤痛也便愈深。“我当真是成也幽兰,败也幽兰这么多年,我竟不曾发觉半点异常,到底是我蠢”又望向那一幅“慧明”牌匾,痛道“还有什么慧明”便作势起身要撕了那牌匾,清涟忙拦着她,口中连连道“不要啊娘娘,那是御赐之物,不可损坏啊”

    慧充媛的嘴角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笑,道“是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这般把我当做旁人,也是我不得不接受的。旁人说帝王无情,我偏不信,如今才知道那是最为精确的真理”

    殿中如翻云覆雨,乱作一团,依然惊动了门外景元宫安插的人。原本只是为了保全她安好的人手,如今却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人不敢耽误,连忙派出一人向仪元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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