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冉醒来时,躺在一张格外柔软的床上。

    细碎的金光落到眼睫上,白茫茫的一片,很刺眼。

    她动了动,稍偏头,眼睛睁开些许,露出一截如凝脂般吹弹可破的肩膀。

    眼前是价值不菲的屏风,旁边立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意识迷糊中,黎冉摸了摸身下的床单。

    嗯,上好的绸缎,光溜溜的,也不知道下面垫了几层棉花,软得像豆腐般。

    等等,不对。

    这不是她的屋子,她猛地睁开眼,疑惑望去。

    ——窗外是赤色金顶的宫墙,上面隔段距离就站着一个貔貅,活灵活现,威武异常。

    昨日发生了什么?

    黎冉抓皱被子,眼中的迷茫渐渐消失,思绪回笼。

    昨日,钟离宴想要娶她,她记得自己回复道:“先皇刚刚驾崩,国丧期间应禁嫁娶。”

    最后的印象便是钟离宴扯了扯嘴角,笑了,那双深邃得好似漩涡的眼眸朝她看来,里面暗涌无数。

    黎冉皱起眉头,正打算下床,蓦然发现——

    自己的脚踝上有一个小巧精致的金锁,细长的链子拖拽在地上,在阳光下闪烁着淡金色。

    链子长度有限,把活动范围锁定在这间屋子内。

    ?

    什么东西?

    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黎冉坐回床上,伸手尝试去解,发现金锁周身几乎没有缝隙,浑然天成,只有一个小小的锁口。

    没有钥匙,就没法解开。

    金锁上面还挂着一个黄灿灿的小铃铛,她一晃就发出悦耳如同珠落玉盘的声响。

    “钟离宴!”她怒气冲冲地叫道。

    很快,听到动静的宫女走进,手上捧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和青翠欲滴的蔬菜。

    她眼观鼻鼻观口,放下碟子,只道一句:“黎小姐,请用膳。”

    “钟离宴呢?”

    问了几遍后,宫女满脸木讷,只会重复那句“黎小姐,请用膳”。

    饶是黎冉脾气再好,此刻也烦躁起来。

    “撤下去,我不吃。”

    宫女只当作没听见,反复:“黎小姐,请用膳。”

    黎冉本不想理睬她,余光扫过,觉得面熟,便狐疑地站起,走到宫女面前。

    宫女眼瞳并不灵动,没有光泽,站在那里直挺挺的,特别僵硬。

    黎冉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弹弹的,很正常的触感。

    但她的反应此刻一点也不正常——不躲不闪,一动不动。

    黎冉伸手晃了晃,没有得到回应后,便放到她鼻下。

    没有呼吸。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向宫女的后颈摸去,摸到一个凸起。

    果然。

    黎冉按下去后,小声问一句:“钟离宴呢?”

    没有声音,甚是宁静。

    随后——宫女倒在了地上,发出咔嚓一声。

    这宫女眉眼和皇后有两分相似,让黎冉想到了莎莎。

    之前种种违和感接连冒出,她灵光一闪。

    看来这两人都是傀儡。

    只是宫女看起来是个低级的傀儡,不如莎莎那般精妙。

    傀儡之术。

    黎冉眼睛眯起,六界有一人就甚为擅长——

    魔王。

    谁也不知道魔王姓甚名谁,也不知其样貌。

    只知道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万物战粟。

    玩弄人心于股掌之中,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六界忌惮。

    但传闻魔王出生有损,只能日夜昏睡,醒来的时间极短,搞不出幺蛾子,所以这些年六界并无危险,甚是太平。

    不过,望着地上粗劣的傀儡,黎冉没往心里去,桌上还热乎的白粥散发着香气,她的肚子突然叫了。

    不能浪费粮食,不要饿着自己,她坐下,一抹嘴,很快吃完了。

    .......

    钟离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少女只着一件单衣,侧着酣睡,脸颊粉润白暂。

    宛如上好美玉般的足套着金丝锁链,衬的脚踝纤细软弱,美妙天成。

    他眼眸变深,看向桌上吃得干净的白粥,又扫过躺在墙角的傀儡,没说什么。

    不想吵醒面前睡得正香的少女,但许是听到动静,黎冉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睫。

    “钟离宴!”她一下清醒了,坐起来,脚上的铃铛声响起,清脆至极。

    “你快给我解开!”

    钟离宴没动,松松垮垮的衣袍勾勒出瘦削的肩膀,露出一点好看的锁骨。

    “钟离宴。”黎冉鼓起脸,像一只塞满食物的小仓鼠,气呼呼的。

    话音一落,他蓦然动了,一步步走来。

    面前人的压迫性太强,黎冉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

    “不行。”说话间,钟离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微抬下巴,眉间郁色,声音带着淡淡的嘶哑。

    身侧的手指微动,抬起,在空中停了片刻,最后还是抚上黎冉的脸。

    轻柔、小心,像是对待珍宝般。

    他手掌冰冷,指腹带着薄茧,有点粗糙。

    黎冉打了个寒颤,去握住那双游走在脸上的手,想要移开,不料被钟离宴另一只手握住。

    他轻轻松松地扣牢黎冉两只手的手腕,稍高过头顶,抵到墙面。

    黎冉被迫后背贴墙。

    淡淡的香气徘徊两人之间,好似雪山松木,凛冽清新。

    他慢慢靠近,把手指放在黎冉的唇上,压了压,很软,像刚蒸好糯糯的年糕。

    少女刚睡醒没多久,脸粉嘟嘟的,唇形漂亮,十分诱人。

    想着,钟离宴眼眸幽深,里面是令人看不懂的欲|望。

    他慢慢逼近,俯下身子,单膝压在床上......

    黎冉身后是冰凉的墙,被控制住的两只手无意识蜷缩。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等回过神,嘴上压着的那根手指松开了——

    被亲了。

    这次吻不像之前蜻蜓点水般只在表面,而是炽烈又压抑,缠绵悱恻。

    震惊之下,黎冉忘记了闭眼。

    她看到那双平日不起波澜的桃花眼此刻翻滚着浓浓的情绪,亮如璀星。

    钟离宴的睫毛很黑很长,蹭得面颊痒痒的。

    一双手出现,罩住她的眼,只能从指缝间看到些光。

    黎冉闭上了眼。

    黑暗中,皮肤上细微触感都被无限放大,她赧然缩了缩。

    良久,钟离宴才结束这个吻。

    黎冉的手被放下,胳膊有点酸,舌尖还有微微的麻意,嘴中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味。

    半晌后,她才如梦初醒,看向脚上的金锁。

    一种极危险的感觉划过黎冉心头,她语气柔和起来。

    “钟离宴,你先把锁打开,好不好?”

    钟离宴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少女,嘴唇嫣红,眼眸含水。

    不知为何,心中愉悦起来。

    但再愉悦,他还是拒绝了,语气淡淡,“不好。”

    “我不离开这里,你这样锁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宠物。”

    “我不喜欢这样,阿宴。”

    黎冉的脸有点发烫,她用手背贴了贴,难道是因为吻?

    她自我催眠,反正这不是本来的身体,被当被咬了一口。

    钟离宴之前又不是没咬过她。

    钟离宴抿唇,站着,似乎在思考。

    只有看到黎冉被锁着,好好地待在这里,他心中那块空掉的地方才会被填满。

    那如同疯了一样的不安才会消失。

    他弯腰摸了摸黎冉的脚踝。

    细嫩的皮肤被金锁磨得隐隐发红,钟离宴抬起头,眸色沉沉,“疼吗?”

    见有戏,黎冉连连点头,眼里真诚:“好疼。”

    钟离宴的皮肤很白,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显得他眼眸格外的黑,像是一朵漂亮的毒蘑菇。

    妖异却剧毒。

    “那便松开好了。”钟离宴语气温柔,眼深处是诡谲的雀跃。

    黎冉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立马坐正,昂首挺胸,脸上写着期待。

    钟离宴从胸口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上面还带着余热。

    他动作轻缓,勾唇,轻快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扭动两下,锁扣发出一声动听的响声,开了。

    黎冉不可置信地望去,没料到那么简单。

    她头有点晕乎乎的,活动了下自由的脚,笑了。

    但是——

    她不会留在这里的。

    黎冉垂眸,掩去眼中的歉意,任务时间不剩多少了,她想尽快回到天上。

    不过此刻,她乖巧道:“阿宴,你真好。”

    钟离宴目光沉静,气质清冷,干净得像是被时光遗弃的易碎瓷器。

    他眉眼柔和,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几近蛊惑,“冉冉很听话。”

    钟离宴往窗外望去,窗上挂着一个鸟笼,一只长尾翠鸟关在金丝笼里,蹦蹦跳跳,好不自在。

    收回视线,看向床上的黎冉,他温柔地笑了。

    黎冉身子晃动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眼前出现重影,脑袋好似被棉絮堵住,胀胀的。

    她倏地倒下了,满头乌丝倾斜在被套上。

    钟离宴一愣,立马靠近,摸了摸她的额头。

    热度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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