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这般凉薄。
大家都齐齐地看过去。
翠柳闻言，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身子微微一颤，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
“你这样闹，只怕是要更早出去了。”
孟锦里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横着出去和走着出去，都是出去。你自己选……”
崔嬷嬷且惊且意外。
旁人也默不作声，不敢插嘴。
“少夫人……奴婢死也不走！”
孟锦里闻言轻笑：“谁让你死了？你自己作死！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你寻死觅活，想着别人来哄着你活下去吗？”
她言辞犀利，翠柳无话可说。
崔嬷嬷看不下去了，也跟着附和一句：“今儿莫说少夫人容不下你，一会儿禀报七爷知道，谁也不会要你。”
孟锦里淡淡吩咐：“给她收拾收拾行李包袱，等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话，明儿一早就把她送出府去。”
翠柳咬唇，有气无力地坚持道；“我要见七爷，我要亲自求他……”
“不可能！”
崔嬷嬷立马斥责她道:“你这副鬼样子，还想让七爷看着添堵！”
“嬷嬷不必骂她，这种人，早早打发出去就是正理。”
翠柳心口一抽抽，泪珠扑簌簌的滚落。
“我不走，死也不走……”
她情绪激动地喊着，拿头撞墙，幸好被旁边的丫鬟们给拦了一下。
“……”
“疯了疯了！”
孟锦里看着她没完没了地撒泼，直接走过去，二话不说给了她一个巴掌。
巴掌清脆，终止了她的无理取闹。
哇，一怎么一下子动手了！
谁也没想到，看着文文静静的少夫人，居然会动手打人！
沉香也愣住了。
“姑娘……”
掌心掠过了一阵淡淡的痛感，还有点麻。
孟锦里眼中满是冷冷的光。
“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
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冷漠，犀利，不近人情。
翠柳受了这一巴掌，怔怔地，再也说不什么来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她高估了自己的在七爷心里的位置，也低估了这位少夫人的脾气。
崔嬷嬷也等不及似的，连忙吩咐那些傻站着的丫鬟们，给翠柳收拾行李包袱。
“你这种人最是晦气，谁家都不要你！”
孟锦里把她交给了崔嬷嬷，握紧还有点酥麻麻的掌心，转身走了。
沉香望着她的背影，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她有点惊着了。
姑娘从来不打人的。
翠柳挨打被撵出去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韩缨的耳朵里。
他抿唇不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孟锦里总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翠柳潜伏在将军府这么久，刚开始的时候，韩缨也不曾疑心过她，只是等他慢慢长大了，翠柳每每谄媚讨好的眼神，让他明白了。
这个女人有问题，派人一查，果然她来路不明，还趁着出府的机会与可疑人等，联络见面。
手里的刺儿能拔掉一个是一个。
…
温热的帕子拧干了，轻轻地热敷在掌心。
孟锦里默默看向窗外。
“姑娘，您到底怎么啦？”
沉香很不安。
一阵微风吹来，裹着些许清清淡淡的花香。
孟锦里淡淡开口：“她太蠢了，愚蠢至极。”
“啊？”
“明明可以好好地活着，却非要自己作贱自己。她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每天如何奋力求生，只求三餐果腹，有瓦遮头。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闹非要作，非要惹人厌！”
孟锦里眸光暗淡，眼底苍凉。
自己都不稀罕的东西，让别人如何珍惜？
沉香听到这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难道姑娘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我累了，若是七爷那边来人找，就说我身子乏，睡下了。”
“是……”
等到入夜之后，韩缨身披斗篷，从地道出府。
还未上马车，他就知道了，车上有人。
掀开帘子，只见花照明那张天下太平的笑脸：“小情郎，我特意来请你了。”
韩缨冷冷瞥他一眼，拂开他伸过来的手。
“你来干什么？”
“哎呦，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韩缨没说话，先坐上了马车。
车里没点蜡烛和灯台，黑漆漆地，他们面对面坐着，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忽明忽暗。
韩缨盯着他的目光，犀利又专注：“你在码头上的生意是不是越界了？”
花照明挑起一边眉：“怎么，你查我？”
“你是不是过界了？”
花照明直直地看着他：“我的码头上，有你的人，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了，干嘛还要问我呢？”
“消息是消息，你是你。”
他们是生死之交，他不可能不信他。
“你信我，就不要问我。问了就是怀疑……我在外头的生意太多了，那些是我的人脉，也是我的伪装。”
花照明不急不徐。
他在外面的“花名”都是混出来的。
吃喝玩乐，酒色财气，样样都要响当当。
“那些人，你要送给谁？”
韩缨仍是追问下去。
“我说卖了，你信吗？”
“卖给谁？”
“任何人，只要有银子的……”
韩缨目光一沉：“真的？”
花照明耸耸肩，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真真假假。”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现在早就一拳头打在你脸上了。”
“哈哈，你可舍不得。”
“……”
“行，很简单，码头上的那些姑娘和小孩都是从别州贩卖来的，都是苦出身。要么是被家人贱卖的，要么是被二道贩子拐来的。年纪大点的，还会说话，也知道认人，勉强还能知道些来历。那些年纪小的，糊里糊涂……什么地方要这些人，想必你也心里有数。这些生意，一直都有的，不是我开的头。我笼络了那些船老大之后，就放出来一些消息，城中有几位不愿透露姓名身家的大买主，想要这些年轻又干净的，让他们不要四处散卖，全都集中在一起交给我，然后由我来交给那几位“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