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人刚刚踏进宁阳侯府的大门,就看见宁老夫人院子里的张嬷嬷神色严肃地往门口这边走来。

    而张嬷嬷一见到宁婼,便立马走道她跟前,和她说道:“七姑娘,您回来了?老夫人正想寻您呢,请您跟老身一同前去世安居见见老夫人吧。”

    宁婼对此早有准备,所以她点点头,装作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乖顺地跟在张嬷嬷身后的模样说:“好的,张嬷嬷。”

    但是逐雀并不知道宁老夫人为何忽然要见宁婼,且她看张嬷嬷这肃穆郑重的神情,便觉得在世安居等待宁婼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立刻满心生忧,惴惴不安地询问张嬷嬷道:“张嬷嬷,出了什么事呀?老夫人为什么急着见姑娘啊?”

    “出了什么事?”张嬷嬷闻言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宁婼和逐雀一眼,“难道七姑娘您真不知道吗?”

    张嬷嬷这话虽未明说,可分明就是在讽刺宁婼一定干了什么坏事。

    然而逐雀每日都跟在宁婼身边,宁婼做了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没有一件是值得宁老夫人大动干戈,还能让张嬷嬷露出此等神情的。

    逐雀便觉得她家姑娘肯定替谁背了黑锅,而宁老夫人和张嬷嬷甚至不经查实就信了这坏事是宁婼做的,所以逐雀听着张嬷嬷这意有所指的话,登时气红了脸,立刻护在宁婼身前道:“张嬷嬷,您也是瞧见了,姑娘和奴婢都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些话您和老身说是没有用的。”张嬷嬷油盐不进,继续在前头带着路,“老夫人还在世安居等着呢,咱们先过去再说吧。”

    逐雀替宁婼委屈得红了眼,心里是又急又担忧,反倒是宁婼神情还算镇定,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用“茫然”来形容会更加恰当一些,她无辜得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保持着这个神情到了世安居。

    世安居内,宁老夫人坐在正屋大堂的主位上,左手边坐着许氏为首的大房人士,而右手边则坐着宁阳侯及温氏,除了三房不在以外,大房二房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而他们前面则是站着宁妙和宁妧,宁妙肿着眼睛,还在一旁抹眼泪;宁妧微昂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站在宁妙身边,若不是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摆,宁婼还感觉不到她的紧张——或者说是愤怒。

    宁婼收回落在宁妙和宁妧身上的目光,走到宁妧身侧站定,声音轻柔地和堂中的长辈们依次问好:“祖母,父亲,母亲,大伯母。”

    许氏收持茶盏,用瓷盖撇着茶沫冷冷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哟,七姑娘这是才从外头回来吗?”

    “是的,大伯母。”宁婼故作乖巧地点着头,随后微微蹙起眉,像是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才开口道,“婼娘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府便被张嬷嬷告之,说是祖母想见见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这。”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许氏问的话和张嬷嬷差不多,她将茶盏重重地搁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都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吗?”

    而宁婼仿佛被许氏吓了一跳似的,轻轻抽了气,疑惑道:“因为我?”

    “装,你再接着装!”许氏也深深地吸了口气,瞪了站在宁婼身边的宁妧一眼,随后又对宁阳侯道,“二弟,大嫂我不了解你这两个女儿,还是你亲自问问,你这两个女儿都做了什么好事吧。”

    许氏这句话里骂的可不止宁婼一人,于是话音刚落,宁阳侯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他显然是舍不得先训斥宁妧的,所以他就先问宁婼道:“宁婼,你还不打算承认你做了什么事吗?”

    宁婼抿了抿唇,坚声道:“可婼娘并不知道父亲要我承认什么事。”

    宁阳侯瞠目欲怒:“你——!”

    “好了。”宁老夫人却在这时开了口,她皱着眉望了宁阳侯一眼,又看向宁婼道,“既然婼娘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那便让妙娘给她说说吧。”

    许氏闻言张了张唇,宁老夫人顿时又道:“反正婼娘做了什么事,不都是妙娘告诉咱们的吗?难道这事还有谁能比她说得更清楚吗?”

    宁老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许氏也不好再讲什么,只能走在宁妙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妙儿,就委屈你再把今日的事,再给七姑娘讲一遍吧。”

    “好。”宁妙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也不去看宁婼,而是带着哭腔道,“我和昶宇再过几月便要成亲了,所以今日我也如往常一般,待在佳音院里绣着嫁衣。可是到了下午未时,我的婢女竹曲忽然来和我说……说是看到昶宇在醉月客栈里和别的女子待在一块。”

    “我一听就急了,忙问竹曲是什么人告诉她这个消息的,竹曲却告诉我,说是七妹妹看见的……”

    宁妙哭哭啼啼的将此事再复述了一遍。

    大致意思,便是在说宁婼和逐雀在逛街时看见方昶宇和宁妧待在一块,于是宁婼便让人赶紧回府将此事告诉宁妙,让她带着人去捉奸。

    “我起初是不信的,可是告密之人信誓旦旦,还嘲笑我……说我……”宁妙吸着鼻子,泪眼婆娑,“说我又不是宁阳侯的女儿,哪里配得上方昶宇?可我曾经也……”

    宁妙话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瞬,虽然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在场众人其实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她曾经也是宁阳侯的女儿。

    只不过那时宁阳侯还不是宁煜汀,而是他大哥。

    这话不仅是宁煜汀的死穴,还是许氏的。

    宁妙看着她成功地挑起宁煜汀和许氏的怒意,才继续哭道:“我虽不信,可也被这些话气昏了头,便带着两个丫鬟想去醉月客栈看看是否属实,结果我真看见了……我看见昶宇握着宁妧的手腕!”

    宁妧听到这里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声音有些轻颤道:“那时是我踩空了楼梯,方二公子下意识地隔着衣袖拽了我一下,我们并未有任何接触。”

    “我知道的。”宁妙还在哭,垂眸凄哀道,“可是昶宇他看你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不应该……是不应该的啊!”

    话尽,宁妙已是泣不成声,许氏也抱着宁妙在一旁哭。

    温氏急得脸色惨白,因为宁妙话里道出:方昶宇对宁妧似乎真的有些什么意思——姐姐争夺妹妹的丈夫,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是会毁了宁妧啊。

    而宁煜汀见状却是走到微微低着头的宁婼面前,扬手欲要打她:“你这逆女,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在宁煜汀手掌就要落下的一瞬,宁婼也倏地抬起了头,眼眶赤红,眸上盈着一层泪水欲落不落,声音轻柔却还是坚定声:“婼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宁婼身形孱弱,肤如白雪少见血色,平日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宁煜汀几乎从未听到过她如此大声说话,也或许是怕自己一巴掌下去宁婼便会晕倒,所以宁煜汀望着她的眼眸怔了怔,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待回过神来后又怒道:“你还敢嘴硬!”

    宁煜汀如此生气,其实是因为若真如宁妙所说的那样,宁婼在看到宁妧和方昶宇都在醉月客栈时,不管他们到底如何,她都不应该将此事到处宣扬,还说给宁妙听,让她带人去捉奸;宁婼就算要说,也应该是和家里的长辈说,让长辈们处理。

    这事她讲给了宁妙不说,还“煽风点火”地说了那些话,宁妙一旦在醉月客栈闹开,那丢的可是整个宁阳侯府的脸面。

    而且如果正如宁妧所说那样,她和方昶宇之间清清白白,宁婼此行便是不加查证的污蔑,是她嫉恨温氏,嫉恨宁妧的最有力证据。

    这边有关宁妧,宁煜汀就要去宁婼查证过后才能说,而这边宁妙污蔑宁婼的事,他却不加证实就要打她。

    好在宁婼从未对她这个父亲有过半点期待,所以宁婼心底没有任何感觉,不伤心也不难过,只是专心致志地继续演她的戏——宁妙和她演,那她倒要看看,这最后她们俩到底谁演得更真?

    宁婼不再面向宁煜汀,而是上前几步,直接走到宁老夫人面前说:“祖母,六姐姐说是婼娘让人来告诉她:五姐姐和方二公子在醉月客栈幽会,那六姐姐倒是说说,那来告密的小人到底是谁啊。”

    宁婼话音刚落,宁妙还未来得及说话,许氏闻言便叱道:“当然是你的婢女逐雀!除了她还能有谁?”

    然而宁婼比谁都清楚告密之人是谁,那人也不是逐雀。

    甚至连宁妙自己都没说是逐雀。

    这儿宁婼便不得不感慨一下宁妙是真的不算太蠢,也不知道是她误打误撞没说,还是她足够细心,问过那个守门侍卫告密的人是谁。

    不过即使宁妙没说,也碍不到她的计划,宁婼继续道:“不是逐雀,逐雀午时和我一起出门,我们去了颜如玉书斋,在那儿和书斋的岑老板论画。逐雀始终陪在我身侧,期间未曾离开,大伯母若是不信,大可请颜如玉书斋的岑老板来对质。”

    逐雀也跪了下来,说:“是啊,老夫人,姑娘和奴婢一直在书斋里待着,从未离开,也从未进过醉月客栈半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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