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愁云散去后的阳光之下，铺在屋顶的积雪化了少许，时不时有水滴从房檐上方滴落下来，悄悄点缀着风雪过后的蜀山。
金光闪过的蜀山之巅也已恢复了平静。
十几只喜鹊扑腾着翅膀，落在了殿檐之上，赶走了那只已在其上呆了数天的奇怪乌鸦。
喜鹊们叽喳的声音，像是在有意宣告什么喜讯，也好似在为哥几个赶走了那只乌鸦而感到兴奋。
还未修复的论剑广场上，一匹白马放声嘶鸣，看它马蹄踏地的样子，就知道它不是在回应鸟儿们的交谈，而是在为某个无耻的家伙骗了它说这山上有草吃而感到愤怒。
寒风凛冽的冬日里，那些就枯黄的草早就被大雪掩埋，又或是被风吹向了远处。
这匹可怜的马儿在马厩里逛了半日之后，便被活活饿了三日之久，期间只能靠夺抢某些母马的粮草充饥。
因看见剑心殿这边的光而来苏平停下脚步，摸了摸白马的头。
“数日不见，这马怎的瘦了这么多？”
马儿朝着剑心殿甩了甩头，似是在说一切都怪白乾那厮。
瞧着如此通人性的马，苏平咧嘴一笑，指着下方的某个小山坡，耐心道：
“诺，那里有吃的。诶诶……”
话还没说完，白马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
苏平摇头笑了笑，心想这马的德性怎么如此古怪，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台阶上，苏成的两只脚搭在不同的阶梯上，愣愣地望着身后。
这个奇怪的动作，他已经保持了不多不少的三炷香时间。
他扭了扭有些酸楚的脖子，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正不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时候，苏九山也迈着步子走了上来。
他看见苏成这个模样，心中已了然，不过他还是想确认一下，将信将疑地道：
“大哥，都解决了？”
苏成缓缓点着头：“拔了。”
“何时的事儿？”
“三炷香前。”
“如此之快……难道忆儿就没有任何犹豫？”苏九山愕然。
苏成又摇摇头：“虽不敢相信，不过……的确没有。对了，弟妹那边可是谈妥了？她是什么态度？”
苏九山环顾四周，如他所料裴雨果然没有来，他叹了口气。
“她还能有什么态度，就是不同意呗。”
“可是……”苏成指了指剑心殿门，面带为难之色：“可是忆儿她都……”
皇帝摇了摇头，摆手道：“无妨，我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听他的，我跟她说了，此事说我说了算。”
苏成眨了眨眼睛，陷入沉思。
昨天看裴雨对白乾的态度，他知道裴雨可能不会那么轻易松口，但他全然没有预料到苏九山去劝也没有用，而且都开始摆出身份来施压了。
他不解道：
“没道理啊……弟妹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呐，怎么……这次……”
疑惑之人可不仅是他，裴雨的表现，让苏九山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好丈夫，到现在都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难道是因为黄秋山？”他心中暗道。
“陛下、父亲。”
此时，苏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殿下如何了？”
“走吧，看看去。”
……
院落内，裴雨正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方才打碎的水具捡起。
她身后，一位老人躬身而立，小声道：
“娘娘，让下人来收拾了便是，何须亲自动手。”
裴雨摇摇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样子应该还在生苏九山的气。
她带着些许烦躁的语气道：
“有何事禀报？”
老人叹了口气，恭敬道：
“回娘娘，公主殿下已经动手了，太子应该会在这两日之内醒来。”
听到这里，裴雨双手一抖，陶瓷碎片将她的手指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从伤口中涌出，一滴滴落在还未捡起的陶瓷碎片上。
她出了口气，悠悠道：“知道了，你回吧。”
老人站在原地，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头埋得更低。
“那黄大人那边……”
裴雨起身拿出怀里的手绢，轻轻擦去手上的血渍，背对老人道：
“你找机会辞去门派中的职务，下山之后想办法与黄秋山搭上关系，届时本宫自会告诉你怎么做，记住，不要留下马脚。”
“昨日对峙之时，那厮提了朔儿一嘴，陛下和掌门现在应该已经心有怀疑了，不出意外的话，回了京城，就要开始查他了，本宫此番极力阻止不得，不过按照陛下的性子应该不会多想，但是掌门就不一定了。”
“所以，若是此番他也要跟着陛下一起回京，不管你用何种理由，必须敢在京城大乱之前，坐到黄秋山府中的客卿位上。”
说罢，她再度蹲下，继续一片片捡拾剩余的碎片，就如同她在为自己的儿子收拾这一大堆烂摊子一般。
见状，老人不再多言，直起身子一步步向院落外走去。
院中一片安静，只有陶瓷碎片的撞击声在作响，至于老人手中拐杖的触地声，需仔细听才能捕捉一星半点。
……
大殿的上方，十余只喜鹊叽喳地叫唤。
下方，三个苏家男人对视一眼，一同伸出双手，推开了那扇比任何时候都要神秘的大门。
殿内的蜡烛被方才的金光所吞没，除了角落里的几根，其他的已尽数熄灭。
午时过后的太阳正是耀眼的时候，昏暗的剑心殿在大门打开之后，被照得一片光明，一切皆清晰可见。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
隐隐有细微的鼾声出传出，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向前去。
床边，苏忆趴在白乾的手臂上睡着了，在她的右手上，赫然握着一把早已散去光华的箭矛。
大殿顶部的诛仙剑也已归鞘，白乾那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红润。
苏九山轻声蹲下，打量着那根看似寻常的普通箭矛。
难以想象，这根与寻常人家打猎用的箭矛相差无几的东西，竟然能飞过千里之距，还能准确地寻找到目标。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出想去下苏忆手中的箭矛，但苏忆的手抓得十分紧，他试了多次仍旧未能取下。
梦中的苏忆转了个头，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
为了不打搅她休息，苏九山将背上的披风脱下，轻轻搭在了她的背上，然后挥了挥手，径自向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