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涂丹崩,险些丧命,便在册中留过一笔“丹崩而亡”。

    静棠亦是留名而未死。

    兰璧舟这一辈子,虽还未走到尽头,但经历过几次半死不活。依照上述二人经历可以推断,这册书中,也该有兰璧舟的名字。

    就算前几次九死一生不能收录册中,但最后天雷一役,必得收录。

    老者闻言,再掐手指,几番翻阅查找,眉间褶皱更深:“奇怪,奇怪。无暇剑派兰璧舟,在册中曾留名九次,然千秋冢未曾收葬其尸骸。”

    “死过九次?”杜徵掰着指头算了算,“不错,算是有种,老子修行路上也就死过七次。”

    “不对,不对。”老者捋须捻眉,左思右想,反复斟酌,最终望向枕青溪道,“兰璧舟是你亲朋?”

    “有问题?”枕青溪并不正面回答。

    老者又从空间内将书册抽出,翻过小半本后,侧身靠近枕青溪,示意她看书上所写。

    枕青溪刚要探身去看,便被杜徵拦下:“这你就没经验了。听听可以,别自己亲眼去看。这多少与天机命数沾点儿关系。寻常修士看了,少则折寿、添霉运,多则一眼毙命。”

    老者一听,吹须瞪眼,含怒在音道:“身死不消,反而化为刀魂弥留人世,尔乃违天抗命之人!怎敢诬蔑老朽这本《忠义录》折寿添霉?”

    “不碍事,我也是违天抗命之人,知道得多点儿,才好继续违天抗命。”枕青溪并不在意窥探天机命数或会受罚之事。

    进入千秋冢时,她费了不少功夫,刚刚还险些丧命。但眼前这老头,耐心十足,且从未动过杀心。否则,以他操纵空间术的实力,杀练气甚至不需抬手动眉。

    枕青溪神情严肃道:“老前辈,请说。”

    杜徵对她能以如此严肃的姿态尊称对方感到不可思议,满面困惑,心中默默思忖她究竟有何意图。

    老者则眉开眼笑,和颜悦色道:“放心,只看一看不妨事。兰璧舟此人先后留名九次,九次相距较远,需对其生平详细明了,方能解释清楚。小友年纪不大,对往事或许知之不多,可先从最后一次看起。”

    “从头开始吧,他这一辈子都干过什么,我清楚得很。”枕青溪探身低头,看着老者翻开的书页,兰璧舟的姓名八字等,写录工整详细。

    老者笑呵呵地翻动书页,停下时,手指落在书页一册,其上书着:“兰璧舟,凡俗农家子,年十五,救人而亡。”

    中间相隔两三行文字,枕青溪却无法辨明其上所书内容,想必是老者施法,令她仅能目视兰璧舟相关文字。越三行后,又有兰璧舟之名,是书:“兰璧舟,年十八,始练气,年三十,入脱胎,年三十三,罡风煅体而亡。”

    “罡风煅体?”杜徵凑上前去,也不顾什么折寿之说,毕竟他是已死之人,一缕残魂也将散尽,怕什么折寿,“我记得不歌池向西一千二百里,有一处幽谷,谷中日夜罡风不断。若能在谷内熬个九天九夜,就能尽早完成脱胎。”

    枕青溪回道:“你记得没错。阴幽谷内罡风可助人煅体脱胎,对于天资低劣或修道较晚的修士,是条捷径,但若扛不住,死得也快。”

    “小友可知他救人而亡之后,发生了何事?”老者暂合书页,“此册名为《忠义录》,凡俗人类无论因何身死,皆不入册。修士若非忠义之躯,亦不入册。此人以凡俗之躯,却可收入《忠义录》内,是件怪事。”

    此前老者也曾提及,千秋冢收敛忠义之骨,因此其血肉可生碧血伞。

    这一册《忠义录》,更是记载千秋冢内尸骸之主及其生平。

    若说兰璧舟是忠义之人,枕青溪嗤之以鼻,但在杜徵再三催问下,不胜其烦说道:“有修士遭仇敌追杀,躲入凡俗,借住兰璧舟家中,教他读书写字。后仇敌登门,兰璧舟以凡人之躯为其抵挡,助其逃脱,因此丧命。修士吊他一口气在,此后三年之中,遍寻道界灵丹妙药,终是助他死而复生,并引他走上修道一途。”

    这事枕青溪并未亲眼得见,只是兰璧舟与她诉说往事之时提及,兰璧舟年幼之时,因出生时哭得大声,父母就给他取名为“兰大声”,那修士教他读书写字,又为他拟名“璧舟”。

    “凡俗农家之子,面对可劈山蒸海的修道之人,仍能无畏挡之,以报授业之恩,确为忠义之人。”老者再翻书页,继续询问。

    杜徵在旁听着,连连感叹,听至第八次生死后,终于吐出满腹疑惑:“这听起来也不像是个丧心病狂的狗犊子,怎么后来会闹什么禁剑?”

    “是啊,我和他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也没发现他是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枕青溪说完,催着老者继续看最后一次记述。

    然而老者翻开书页,最后一次记录中,竟无生平叙述,仅写着“兰璧舟,殒于雷火。”

    “没了?”枕青溪自己上手去翻,发觉前后几页纸上,唯有这一行字她能看得清楚。

    老者合上书页道:“此为终了。如今千秋冢内,无此人尸骸。”

    “人还活着。”枕青溪不情不愿地说明,“看来你这《忠义录》,也不怎么管用。活人能录进去,背信弃义之辈也能录进去。反而收入千秋冢内的忠义之骨,被你们随意堆叠摆放。”

    老者眉毛一抖,稍显不悦道:“《忠义录》上有名者,必为忠义之人。忠义之骨,亦在千秋冢内得妥善安置。”

    “妥善安置?老头,你这就睁眼说瞎话了,可别是老糊涂了眼睛也花了,看不清楚吧?”杜徵扯扯枕青溪的衣袖裙摆,向老者道,“我们俩可是从你们外头那尸山堆里爬出来的,瞅瞅这身上,还沾着血呢!”

    老者手杖点地,摇头晃脑道:“尔等莫想欺瞒老朽。”

    “三千年前,千秋冢现世,其身满是腐肉,因而遍体生虫,又名‘虫巢’。”枕青溪悠悠说道,“谁骗你了?全道界都知道。”

    “不可能!”老者手杖再敲几次,显得有些着急道,“老朽乃是千秋冢守墓人,敬佩忠义之士,怎会令忠义之骨随意堆放,甚至朽腐生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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