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拍一部浪漫送给你 >第 67 章 崭新的开始2
    何宣艺好像在吃、好像在听、好像在参与,其实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坐在这个包间里,假装参与了这场自己组织的饭局,然后在等散场,至于散场后他要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举行一场“仪式”来表示散伙,他不明白,也不去想。

    一顿饭吃到九点结束,何宣艺去付钱,走到门口时,四组的其他人都在跟应栩桐道别。韩真琴说“小应加油,我相信你在哪里都可以干得很出色”,佟振斌说“谢谢应导,这一个月合作很舒服”,牛小博喝醉了,抱着应栩桐说“应导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何宣艺觉得他还红了眼睛,心里想“这么舍不得你干脆跟他一起走好了”,但他没说出这番话,他犹记得昨天做的梦,他怕一语成谶。

    说够了道别的话,分别终于来临,佟振斌和韩真琴先离开去开自己的车,牛小博这才从应栩桐身上起开,何宣艺问他:“你是不是喝醉了,我送你吧……另外那个……”

    他去看应栩桐,这人和牛小博住得近,他不知道应栩桐是否开车,用不用送。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紧张,好像怕应栩桐拒绝他似的问:“你叫代驾吗?”

    人有时会做这样一种举动,心里明明渴望一件事情,却无缘无故说一些与内心违背的话,用这种方式压抑真正的渴望。其实何宣艺希望应栩桐没有开车,不叫代驾,自己送他回家。而应栩桐好似看出了这一点说:“我没开车,何导能最后送我一次吗?”

    应栩桐用了“最后”这个词,何宣艺听得刺耳,迈开步子往自己的车那边走,不看他却低声说:“嗯。”

    牛小博、应栩桐上了车,前者自动坐到后排,他喝多了酒,刚上车就倒在后座上,应栩桐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问他:“小博,你还好吗?”

    何宣艺也关心牛小博的心情,转头看他。牛小博迷迷糊糊的,哑着嗓子反问:“你是问我身体还好吗……还是问我心里,还好吗?”

    何宣艺一顿,心想瞧失恋这一点小事给你矫情的。他干脆正过身开车准备走,应栩桐继续说:“我问你身体和心里一起,还好吗?”

    牛小博说:“……都不太好。”

    何宣艺受不了他,把车开出停车位说:“你要吐就提前说话,别吐我车上。”

    躺在后座的牛小博一只胳膊盖住眼睛,哼哼唧唧地说:“你不懂,你还是不懂……”

    何宣艺握着方向盘,抿着嘴不说话。应栩桐又问牛小博:“你不是明天晚上就可以回老家了吗,你回老家以后还去找她吗?”

    “我当然要去了……我、我……我接受不了……我还喜欢她……”

    这个“还”字非常灵性,应栩桐正了头去看何宣艺,何宣艺虽然开着车,但敏锐感觉到他的目光问:“看什么?”

    “没事。”

    应栩桐说着没事,但视线并没有移动,何宣艺被看得不耐烦了,为了转移注意力说:“牛小博,你还喜欢她,但是她已经不喜欢你了,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了?她走之前、前一晚……就、就睡在我身边。”牛小博有点激动,因为喝醉话也说得不清不楚。

    “她不是走那一刻才突然不喜欢你的,她早就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只是你突然知道而已。”何宣艺道,“你那天说的,她支持你的爱好、夸你片子拍的好、等你回家,那你跟她在一起,到底给了她什么?你女朋友像是在填补你自己的空洞和缺失,你现在的痛苦、留恋,在我看来都是纠缠,根本不是解决你俩之间的根本问题。你们的关系结束了,你失去了那个人,痛哭、难过、纠结、挣扎,因为以前被她填满的空洞又暴露出来,这就是你痛苦的原因。”

    这段话说完,车里陷入缄默。不同于牛小博吵着要自杀那天何宣艺大声的训斥,也不同于去看望牛小博时何宣艺处处小心不敢说真话,这次何宣艺客观、冷静地指出问题,牛小博理智上虽然认同,但感情上依然无法接受。

    后排的牛小博不出声了,沉默了好久,应栩桐忽然说:“我支持你,小博。”

    “啧……你还支持他什么?”何宣艺不耐烦地问。

    “我支持他回老家去找女朋友也好,改变自己也好,先解决现实的迫切问题也好,我支持他做自己,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何宣艺听完,有一瞬间竟然羡慕牛小博。因为在何宣艺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人支持过他做自己,他父亲的压制、打骂,造成何宣艺如今的特立独行,如果现在问问小时候的他,是否愿意成为别人眼中的怪咖,何宣艺未必会选“愿意”,那是他为了不断坚定自己活下去的动力,是不得不建立起来的坚强。这种坚强变成了一种习惯,人人都看到他的决绝,没有人懂得何宣艺其实也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

    若不是没有退路,谁愿意活得坚决。

    车子开了一会儿到达牛小博的小区,应栩桐不放心他一个人,下车送他进楼。何宣艺坐在车里等着,寒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钻进车里,何宣艺不但不冷,反而有些燥热,他打开车窗盯着小区大门,过了十分钟,应栩桐的身影出现在黑夜中,何宣艺一直瞧着他,直到那人走近,打开车门上车。

    “走吧何导。”

    应栩桐系好安全带,这次他没有开导航,何宣艺记住了他家的地址。可能由于喝酒的原因,应栩桐坐上车以后就睡着了,到了他家小区,何宣艺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没有叫醒应栩桐。

    何宣艺安静地坐在驾驶席上,也不看应栩桐,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把他钉在那里,他应该叫醒应栩桐,让对方下车,但是他做不到。他脑子里清醒又混乱,茫然又镇定,有好几股不同的情绪支配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何时开始支配他的,他在错杂无序中想,周三那天应栩桐送自己去公司时,也是这般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看似淡定,其实内心波涛汹涌吗?

    过了一会儿,应栩桐自己醒了,他反应过来已经到家,解开安全带自言自语说:“我竟然睡着了……”

    他摸了下眼睛,好像要彻底清醒,也好像要下定决心,然后正视何宣艺:“那我走了何导……春节以后,有机会再见了。”

    应栩桐没有立刻下车,他在等着何宣艺的回答。今天的散伙饭上,何宣艺是说话最少的一个人,别人都对应栩桐说了再见或者叮嘱,只有何宣艺什么都没讲。应栩桐还抱着某种期待,哪怕何宣艺说句“拜拜”或者“新年快乐”,应栩桐也算求个体面,安然地过好这个春节。大约等了几秒,何宣艺突然反问:“你觉得,我们还能见得着吗?”

    他的语气很生硬,就像一多月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应栩桐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意有所指,带着一些淡然和落寞说:“是啊,干我们这行的,如果不是在一个摄制组,恐怕很难再见了。”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说这些客套的话?”

    何宣艺扭头看他,眉头紧蹙,应栩桐察觉不对,何宣艺好像带着敌意和气愤。

    “应栩桐,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你跟我们组出去外拍,我就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客套。你对殷志胜客套,对你的新上司客套;你对黄同京那帮人客套,对你的前同事们客套;你对所有拍摄对象,屈部长、顾莉莉、支教大学生甚至医院的何老头,都客套。”

    “……”应栩桐看着他,自从五管村争吵之后,何宣艺从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你总是挂着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巴结屈部长、维持没必要的关系;给殷志胜做事,劝我回蓟城拍片子;讨好我的组员,对牛小博各种关心备至。最后对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好虚伪。”

    “——我没有。”应栩桐听到他最后一句,心中有气,“我一开始对所有人都客气,是礼貌和职业素养。我从来没有虚伪地对过任何人,对四组的人没有,对你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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